第一部 慕尼黑的一间公寓 3(第4/7页)
想当初,这双手使他成为了一代传奇人物。那是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沙姆龙刚刚上任不久,上司就发现,他虽然看上去是个普通人,可是握力大得惊人。后来,他在当街劫持和暗杀方面接受了特殊训练,不久球被派往前线执行任务。从欧洲的鹅卵石大街到开罗和大马士革脏兮兮的小道,他娴熟地运用绞杀特技,成功地完成了很多任务。他杀过阿拉伯的间谍和将军,杀过帮助纳赛尔[3]制造火箭的纳粹科学家。1960年4月,在一个温暖的夜晚,布宜诺斯艾利斯北部的一个小镇上,阿里·沙姆龙从车的后座上跳下来,迅速蹿到正在等公交车回家的阿道夫·艾希曼面前,扼住了他的喉咙。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只有加百列一个人知道。还是那天晚上,在阿根廷,由于疏忽大意,沙姆龙因为鞋带松开而被绊倒,差点让阿道夫·艾希曼溜了。这种近乎灾难性的疏忽会让他在扫罗王大街管理层的地位大打折扣。领导他的几任总理永远也猜不透站在门外的沙姆龙会带来什么样的消息,也许是让人震惊的喜讯,也有可能是让人气愤的噩耗。他的冒险精神有时候会激发他潜在的能力,但有时候也会成为他在仕途发展中的致命弱点。这个老人总是坐一阵冷板凳,然后再被召唤回来,加百列已不记得发生过多少次这样的轮回了。
虽然不可能永远坐冷板凳,但沙姆龙的荣升目标到底还是没有实现。他仍旧担任特别行政顾问这个不明不白的职位,给他平时的工作添了很多麻烦。他有一套犹如城堡般的别墅,从那儿可以俯瞰加利利海。在那儿,他仍然很有势力。间谍和将军级别的人物经常到那儿拜访他;只要是关乎国家安全的事情,任何一项重大决策的制定和实施首先要通过他这一关。
他的健康问题一直是个小心保守的秘密。加百列曾经听说他患有前列腺癌和慢性心脏病,肾脏也老是出问题。很明显,他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沙姆龙不怕死,只有不去理会这些事情,才能让他爆发出潜力。此时此刻,加百列和沙姆龙绕着犹太区慢慢散步,而死亡正围绕着他们。先是本杰明的死,之后可能就是沙姆龙。死亡的逼近让沙姆龙感到不安。现在的他就像一个着急结账的人。这个老战士,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完这最后一仗。
加百列问道:“你去参加葬礼了吗?”
沙姆龙摇了摇头,说道:“如果被人发现他是为我们工作的,那么他的学术成果就会变得一文不值,他怕的就是这个。我到场会在以色列国内外引来很多非议,所以我才没有去。我得承认,其实我并不想参加,因为看着那孩子下葬我很难受。”
“那边还有其他人吗?他在以色列可没有其他家人了。”
“我听说他在那儿有几个公众界的老朋友,还有几个希伯来大学的同事。”
“是谁告诉你来这儿的?”
“这有什么关系吗?”
“对我来说有关系。谁让你来这儿的?”
沙姆龙用怪怪的语气说:“我就像个假释犯一样,只要没有上级的裁决,就哪里也不能去。”
“那么这场裁决是谁说了算?”
“其中一个人是勒夫。当然,如果所有事情都是他做主,恐怕我就得被锁在铁牢里,吃点面包喝点水了。不过幸运的是,另一个说了算的人是总理。”
“他是你同一战壕里的老战友。”
“我们只是对矛盾的本质和敌人的真实意图有着共同的认识。我们有共同语言,彼此觉得在一起合作很愉快。虽然勒夫想全力置我于死地,但在整个游戏中,有总理罩着我。”
“这不是场游戏,阿里。这永远不只是场游戏。”
“加百列,你没有必要提醒我这些。你整天泡在欧洲的游乐场地,而那些自杀炸弹客却要在本耶胡达大街和雅法路把自己炸得粉碎。”
“我是在这儿工作。”
“原谅我,加百列。我不是有意中伤你。对了,你在这儿做什么工作?”
“你真的关心这些吗?”
“我当然关心。否则我就不会问了。”
“我在圣扎卡利亚教堂做贝利尼圣坛装饰画的修复工作。在威尼斯,这是一项最为重要的作品。”
沙姆龙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坦诚的微笑,说道:“如果这位艺术巨匠知道自己的作品正在由一个来自耶斯列山谷、手艺出色的犹太男孩儿做修复整理,脸上会有什么表情呢?我真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