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归队 10(第3/4页)
“你好,小佩。”
“朱利安,老大,”她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好吗?上帝,你怎么那么憔悴?”
“和奥利弗·丁布尔比吃午饭了,”他无需再做更多的解释,“听着,我琢磨着你们是不是见过咱们的一位老朋友。他不接我的电话,我就开始担心了,他该不是从康沃尔郡的悬崖上摔下去了吧?”
“很不幸,那位可爱的男士我也很久没机会见上一面了。”
“你们店里还有谁听说过他的消息吗?”
“稍等,我査査。”
佩内洛普询问了玛格丽特,玛格丽特问了谢尔曼,谢尔曼问了特利西亚,问了一轮,最后从商店的深处传来一个空空洞洞的男声——听声音应该是来自丙烯颜料和铅笔分部,只听他严肃地报告说:“今天早晨我才和他说过话。”
“介不介意告诉我他是为了什么事情?”伊舍伍德对着天花板说道。
“他取消了每月一次的订货。”
“他一共订了多少个月?”
“每月发货除非特别通知。”
“他说为什么取消了吗?”
“亲爱的,按他的一贯做派,他会说吗?”
次日一早,伊舍伍德取消了本周所有的约会,又租了一辆车。他在公路上疾驶了整整五个小时。先向西,到布里斯托尔。再向南,沿着海峡的方向,穿过德文郡直到康沃尔郡。天气同伊舍伍德的情绪一样不踏实,一阵玻璃珠子大小的雨点落过后,冬日苍白的阳光又弱弱地冒出了头。然而风却一刻也没有停过。风好大,费了伊舍伍德好大一番功夫才控制住那辆小小的福特雅仕。他利用停车的空暇吃了午餐。他只匆匆停了三次,一次加油,一次小便,第三次是在达特穆尔。当时他撞上了一只海鸟,于是他用一只空塑料袋隔挡着手指,捡起了尸体,为死鸟念了一段简短的犹太祈祷词,然后庄重地抛入草木丛中。
他到达加百列的房舍时,还不到三点。加百列的船上盖着帆布。他穿过小径,按响了门铃。铃声响过二遍后,他就开始捶门,最后自己动手拉门闩。上锁了。
他透过玻璃窗窥看着洁净无尘的厨房。加百列是从来不会烹饪的人——丢给他一块面包,或是少许米饭,他就能支撑着跋涉五十英里——不过即便用加百列的标准衡量,厨房也显得过分洁净了,而且过分空荡。他走了,伊舍伍德下了结论,会离开很久一段时间。
他走进后花园,沿着屋舍边缘走着,查看着每一扇窗户,盼着其中有一扇是加百列忘了锁的。不过那可不是加百列的做派。
他原路返回,再次站在了码头上。硝烟般的云层从海面滚滚而来,盖住了河面。一颗肥嘟嘟的雨点砸在他的额头正中,滚过眼镜,沿着鼻梁滚下来。他摘了眼镜,河面的景观模糊起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绢,擦了脸,又戴上了眼镜。
眼前的景物重新清晰起来,他这才发现一个小男孩就站在几英尺外。他似乎是凭空冒出来的,如同一只悄然跟进猎物的猫。伊舍伍德没有孩子,对孩子的年龄也全然没有概念。他猜想这位面孔紧绷的小家伙大约有十一二岁吧。
男孩说道:“你偷偷摸摸地要干什么?”
“我没有偷偷摸摸,你这个倒霉的小东西又是谁呢?”
“我叫皮尔。你是谁?”
“我是这房子住客的朋友,我的名字叫朱利安。”
伊舍伍德伸出手去,男孩却站着没动,身体僵硬,似乎被拴住了。
“他从来也没说过有个朋友叫朱利安。”
“他没说过的事情还多着呢。”
“你想干什么?”
“和他谈谈。”
“他不在。”
“这我看得出来。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他没说。”
“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没说。”
雨下得更大了。男孩站定了不动。伊舍伍德伸出一只手遮住了脑袋,转身看着房舍。“你知道他做什么工作吗?”伊舍伍德问道。
皮尔点点头。
“村里还有其他人吗?”
皮尔摇摇头。
“他是替我打工的,”伊舍伍德说道,似乎在承认什么错误,“我是他修的那幅画的主人。”
“是伦勃朗还是韦切利奥?”
伊舍伍德微笑着说道:“韦切利奥,我亲爱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