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3/11页)
表面上,这次采访是为了庆祝老将军即将来临的七十四岁寿辰,所以询问是从他的健康问题开始的。
在伏龙芝军事学院军官俱乐部的一间密室里,老将军身板笔挺地坐在一把皮背椅子里,告诉记者他的身体很健康。
“我的牙齿还是我自己的,”他大声说,“我不需要戴眼镜。我走路的速度,你们这个年龄自以为是的年轻人还赶不上我。”
记者四十岁刚出头,他相信他的话。摄影师是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女士,她敬畏地凝视着他。她听爷爷讲起过五十四年前,跟随这位年轻的坦克指挥官攻克柏林的故事。
采访的话题转到了国家的现状。
“可悲,”柯利亚大叔厉声说,“一团糟。”
“我想,”记者提示他,“在1月份的总统大选中,您是准备把选票投向爱国力量联盟和科马罗夫吧?”
“决不会,”将军厉声说,“他们全都是一伙法西斯分子。我讨厌他们。”
“我不明白,”记者的声音有点颤抖,“我还以为……”
“年轻人,千万不要以为我会对科马罗夫那些虚假的爱国主义宣传信以为真。我见过爱国主义,小伙子。我看到过人们为之流血,看到过好人为之牺牲。要分清真假,明白吗?科马罗夫这个人根本不是爱国者,他的话全都是一派胡言。”
“我明白了,”记者说,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明白,完全是一片茫然,“但肯定有许多人认为他为俄罗斯制订的计划……”
“他为俄罗斯制订的计划是血腥的,”柯利亚大叔咆哮了,“想想看,我们这片土地上的血腥事件难道还少吗?我是经历够腥风血雨了,再也不想见到了。那人是法西斯分子。听着,年轻人,我一生都在与法西斯做斗争。在库尔斯克与他们作战,在巴格拉季昂与他们作战,直至跨越维斯瓦河,最后攻克柏林,直捣纳粹德国总理府地下室。不管是德国人还是俄国人,法西斯就是法西斯,他们都是……”
他本想使用俄语里关于人体私处四十个词语中的某一个,但因为有女人在场,他使用了“恶棍”一词。
“但是,”记者已经喘不过气来了,他争辩说,“俄罗斯需要清除所有的污秽。”
“哦,是有污秽。但其中许多并不是种族的污秽,而是土生土长的俄罗斯污秽。灵魂扭曲的政治家和贪污腐败的官僚,与歹徒手拉着手呢,这个你是怎么看的?”
“但科马罗夫先生准备清除歹徒。”
“这个讨厌的科马罗夫先生就是由歹徒提供资金的,你难道不知道吗?你以为他那潮水般的资金是从哪里来的?是牙仙送来的吗?在他当政之后,这个国家就由歹徒来随意买卖了。我告诉你,年轻人,任何正直的军人都不会允许他那帮黑色制服的暴徒来管理我们的祖国。”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老将军伸手取出一份当天的报纸,朝后面的版面做了一个手势。
“昨晚的电视节目里,你看到这位教士了吗?”
“格雷戈尔神父,那个传教士?没有。怎么啦?”
“我认为他也许说对了。这些年来,我们也许都迷糊了。把上帝和沙皇请回来吧。”
这场访谈引起了轰动,倒不是因为采访的内容,而是因为被采访者。俄罗斯最著名的老战士强烈谴责了科马罗夫,俄罗斯国土上现役的军人,还有两千万老兵的大多数都会读到这条消息。
这次采访的内容,通过报业辛迪加,全文发表在《红星》杂志的继任刊物《我们的军队》周刊,由此传遍了每一个军营。电视台的国内新闻播报了摘要,电台也重复广播了。此后,老将军谢绝了进一步的采访。
在基赛尔尼大街旁的别墅里,面对脸色铁青的伊戈尔·科马罗夫,库兹涅佐夫几乎掉下了眼泪。
“我不明白,总统先生。我真的是不明白。我认为在这个国家,如果有一个人能够最坚定地支持爱国力量联盟和您本人,那么这个人肯定是尼古拉耶夫将军。”
伊戈尔·科马罗夫,和站在旁边凝视着窗外院子里积雪的阿纳托利·格里辛,都默默地听到他出去了。然后,这位年轻的宣传部长返回自己办公室,继续拨打新闻媒体的电话,努力减少负面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