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桂枝疏双月忆霓裳,杏子红单衫梦西洲(第8/11页)
刘则轩紧随其后,忙示意他禁声。
桑卫兰个子更高些,身手又不如二刘,刘则轩忙回头去拉他,才爬了出来。
原来这天井的出口隐在一块巨大的太湖石之后。
从石后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精巧雅致的院落。
天色幽蓝,月影融融,映着那粉墙黛瓦,冰堆玉彻一般,恍如琉璃世界。
小院正中是一池荷花,亭亭袅袅,微微摇曳,犹有粉红菡萏未开。
他们借以掩身的太湖石,便在池畔。
荷塘四周是一围长廊,另有亭、台、轩、阁点缀其中,幽微曲折,相映成趣。
移步换景,观之不足。
斜对着太湖石的,是一个小巧整洁的房间,湘帘曳地,门户开阖处,似有一股淡淡的幽香传了出来。
刘则举不觉皱眉,“这是什么鬼地方?”
“倒象是女人住的地方。”刘则轩的声音透着几分失望,桑卫兰明白他的意思:这样雅致宁静之处,自然不会用来关押犯人。
桑卫兰点了点头,“走!”
他才一转身,不觉吓了一跳:他身后的过廊上,竟坐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小女孩,一双大而幽黑的眼睛,正盯着他们。
三人皆吃了一惊。
不过那个女孩见了他们,既不惊慌,也不逃跑,只是冷冷地望着。
不过四、五岁的年纪,鬓若鸦雏,肤如明玉,身着杏子红单衫,外罩雪白的羽纱镶滚毛绒观音兜。
年纪尚小,两颊还有些嘟嘟的肉,端庄清丽,肢体颀长,虽不乏稚气,却颇有几分清严气象,十足的一个小美人坯子。
“哎哟,”刘则举忍不住笑道,“好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就是眼睛太厉害了,你想咬我吗?”
那女孩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却没有答话。
刘则举忍不住道,“这小姑娘是个傻子吗?”
“你才是个傻子!”那女孩又横了他一眼,语音清稚,神情却有几分冷漠疏离,与她的年龄不太相称。
桑卫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这女孩看起来太眼熟了!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真姨怎么没来?”那女孩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问。
真姨是谁?刘则举正要发问。
桑卫兰心中一动,抢先道:“真姨今晚有事,让我们先来看你……”
“她说过,”小女孩颇有几分失落地说,“要给我带小兔子的……”她抬起头,那双大而幽黑的眸子直望过来,桑卫兰猛然知道她像谁了。
“悯悯?”他惊问。
小女孩吃惊地瞪圆了双眼,“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真姨告诉你的?”
桑卫兰却感到一丝凉意:这女孩的容貌气质,活脱脱是二十年前的夏谙慈!二十年前,他随叔叔拜访夏家,在一群花团锦簇的孩子里,就见到了郁郁寡欢的夏谙慈。
她与年龄不大相符的成熟与忧郁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眼前的这个小女孩,与二十年前的夏谙慈实在是太相像了,连衣着都一模一样,在那一瞬间,桑卫兰心中是时空交错般的恍惚:这“西洲”到底是什么地方?难道它通往二十年前的时空……不,当然不会!那么,她是夏家另一个和夏谙慈长得很像的女孩?她到底是谁的孩子?为什么会住在“待清园”里?偏偏也叫“悯悯”?
“是呀,真姨告诉我的,”桑卫兰蹲下身,温和地笑,“悯悯,真姨是不是常来看你呀?”
“她很长间没来了,”她忽闪着眼睛,掰着手指,“星期四、星期五、星期六、星期一、星期二……”她专注地数着。
桑卫兰不忍打断她,“孟姨”来的日期,她居然记得这么清楚,是她太有心,还是,她过于寂寞?
“真姨不来的时候,我就掐院子里的花,春天掐梅花,夏天掐荷花,秋天掐菊花……真姨说菊花能明目,对头发也好,我就掐下来,放在过廊里晾干,等着真姨来喝,可是都被风刮走了,她来了,也不能喝。
她说她身体不好,可能再不能来看我了……”她絮絮地说,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好悯悯,”桑卫兰忍不住亲了亲她的小脸,爱屋及乌。
“我想真姨……”
“好,等我见了她,一定告诉她!”桑卫兰笑着安慰她,“你是不是又长高了?来,告诉叔叔,你到‘真姨’哪里?”
悯悯不假思索地在他腿上比着,“到这儿,就是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