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4/7页)
“哎哟,大概是忘记寄卡片给她吧。”她继续语无伦次地说下去,明明手里拿着酒杯,却比手画脚动作一堆。“不然就是不满意我推荐给她的园丁。听说你要报道那些女孩子,怎么这么没良心。”她说话跳来跳去,我花了一分钟才搞懂她到底在说什么,正准备开口接话,却发现她一边抚摸我的臂膀,一边用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我。“卡蜜儿,丫头啊,怎么这么久没看到你,现在看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跟那两个女孩年纪差不多。阿姨觉得好伤心啊!出了好多事。我都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了。”一滴眼泪滑落她的脸颊。“有空来看看阿姨,好不好?我们聊一聊。”
我离开肯尼家,一条笔记也没记。我早就懒得说话,也没说什么话。
我稍晚打电话到肯尼家去。那时我已经喝光从他们家带出来的伏特加,安全地躲在电话线的另一头。我说明来意,讲解报道的内容,但电话采访进行得不太顺利。
以下是我当晚发出去的报道:
本周二,现年十岁的娜塔莉·珍·肯尼在密苏里州的弹丸之地风谷镇下葬,寻人启事的布告仍在镇上飘摇,小女孩却已长眠地下。娜塔莉健康活泼、长相喜人、品学兼优,是风谷镇凶杀案的第二位受害者。据警方分析,这是连环杀人案件,凶手专挑儿童下手,因此追悼会上人心惶惶,虽然有神父宣扬原谅和救赎,但却无法平静骚动的人群,疗愈受创的人心。
“在这里每个孩子都是我们的宝贝。”风谷镇的农民罗南·J.卡门在协助寻找孩子下落时接受了本报专访。“我不懂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五月十四日,娜塔莉的尸首在大街上被找到,遭凶手弃置在两栋建筑之间,她的脖子上有明显勒痕,死因是窒息身亡。
“我们会想念她的笑,”现年五十二岁的珍妮·肯尼表示,“我们会想念她的泪。但我们最最想念的,还是我们的娜塔莉宝贝。”
这已经不是考验风谷镇的第一桩惨案。就在去年八月二十七日,这个位于密苏里南端的小镇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九岁的安·纳什遭人勒死后弃尸在当地的溪流中。安于二十六日晚间骑车到朋友家,途中遭到歹徒劫持。据说两位受害者的牙齿都被凶手拔光。
这两起凶杀案让风谷镇区区十人的警力手足无措,人手不足加上缺乏相关办案经验,风谷镇警局向堪萨斯市的重案小组寻求协助,调派熟谙“犯罪心理”的警力。不过,就算不懂犯罪心理,风谷镇两千一百二十位居民也敢一口咬定:凶手完全没有犯罪动机。
“有个人躲在暗处,专找儿童下手。”人体工学椅推销员罗伯特·纳什表示。罗伯特现年三十六岁,是安的父亲。“我们的生活简单平淡。不知道怎么会有人心生歹念,谋杀我家小女儿。”凶手为何要拔光死者的牙齿,至今仍是一个谜,目前线索有限,难以掌控全局。警方表示不愿对此案多做表态。看来在案情水落石出前,风谷镇居民只能自求多福。原本平静无波的小镇,最近设立了宵禁,居民也纷纷动员起来组织守望相助队。
面对悲剧,也有镇民选择躲起来自舔伤口。“我不想跟任何人说话,”珍妮·肯尼表示,“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不要来烦我们。”
废话连篇——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把邮件发出去的当下就后悔了,里面几乎每句话都让我捶胸顿足,后悔莫及。
“据警方分析,这是连环杀人案件”,这句未免太过牵强,维克里根本没说过这种话。我引用了两次珍妮·肯尼的发言:第一次是她的追悼文,第二次是她看穿我电话吊唁的目的,对着我破口大骂。她知道我想剖析她女儿的谋杀案,把案情摊开在报纸上,供陌生人大快朵颐。“不要来烦我们!”她大声咆哮,“我们家宝贝才刚下葬。你这个人真是够不要脸!”凶狠归凶狠,但仍然不失为一句引述,尤其现在维克里抵死不肯见我。
柯瑞认为我的报道很真实——注意,不是“很棒”,只是“很真实”。他居然还保留了我那句故弄玄虚的“凶手专挑儿童下手”,这应该要删掉的,可惜我虽然有自知之明,但就是忍不住爱添油加醋。我想他审稿的时候一定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