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蒂·天/1985年1月2号,早上8点02分(第3/3页)

班恩低下头,头顶正对着她。她涌出一阵焦虑感。不太对劲。班恩的细眉原本是铁锈般的红褐色,现在却变成了两条黑线,而眉毛下的皮肤黑得发紫。

“班恩?”

他摘下帽子,露出乱七八糟的黑发,像只老迈而邋遢的拉布拉多犬。太令人震惊了,就像一口气灌下太多冰水。她儿子那头红发是他最重要的标记,但就这样没了。眼前的他看起来老成、圆滑,仿佛她熟知的班恩受不了眼前这个班恩的欺侮,所以自动消失了。

蜜雪尖叫起来,黛比放声大哭。

“班恩,乖,怎么回事?”佩蒂说。她告诉自己不要反应过度,但她实在无法控制。这只不过是青少年幼稚的反抗伎俩,却让她对母子关系感到绝望。班恩垂下眼睑盯着桌面,傻笑,把女人们的大惊小怪隔绝在外,佩蒂内心在拼命替他的叛逆找借口;他从小就讨厌红发,因为红头发害他被人嘲笑,说不定到现在还是。说不定他染发是为了要肯定自我。这倒是好事。不过话说回来,红头发是佩蒂遗传给班恩的,现在班恩把红发染黑了,这不是对她的挑战是什么?另一个也遗传了她红发的丽比显然也这么认为,她正用两根皮包骨的手指夹住一绺红发,呆呆地看着。

“够了。”班恩把鸡蛋咕噜一口吞下去,从椅子上站起来。“别那么大惊小怪。不就是染了头发嘛。”

“你原本的头发就很好看啊。”

他顿了一下,好像在思索这句话的含义,但随即摇一摇头。她不知道这是在响应她说的话,还是在回应这整顿早餐;总之,他踏着沉重的步伐往大门走去。

“冷静一点。”他头也不回地说,“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她本来以为他会摔门,但他轻轻把门带上。这感觉更糟。佩蒂呼了一口气,眼光在餐桌上扫视一圈,三双睁得大大的蓝眼睛盯着她,看她作何反应。她弯起嘴角,轻轻笑了一声。“这孩子怪里怪气的。”

女儿们听她这么说,精神一振,连坐姿都挺起来了。

“哥哥真奇怪。”蜜雪附和道。

“他的头发刚好配他的衣服。”黛比说,并叉起一块薄饼送进嘴里。

丽比只是紧盯着盘子,肩膀往内缩,背部拱起,小孩子垂头丧气时的标准动作。

“没事的,丽比。”佩蒂说完,故作潇洒地拍拍她,免得两个姐姐说她偏心。

“怎么会没事!”丽比说,“哥哥讨厌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