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4页)

“哦,”他抬头朝孩子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传来了视频游戏的闷响。

作业……

“你刚才还说什么了?‘旷课’?”

“我说的是‘旷’字。就像把‘矿藏’简化成‘矿’一样。事情是这样的,一群孩子踩着滑板在交通信号灯那里追逐一辆卡车,然后扒在那辆车上。约伊就是这么受的伤。”

“他不是在学校受的伤?”

“不是,博伊德先生。我们的一个代课老师刚好在回家的路上。她在埃尔顿大街那里看到了约伊。”

“是在马路上?”

在洪堡城中心,埃尔顿是一个很大的商业区,但一旦出了城,那马路就是马路了,在奥克莱尔和绿湾之间的卡车道上,限速标志没有任何意义。

“她说约伊跌倒的时候,那辆车的车速大概有四十迈。他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后边没有紧随着的车,他摔进了一块草地里。没准就会撞上一根电线杆或一个建筑物什么的。”

“耶稣啊。”

“这得引起注意了。”

我跟他谈过……

“一定会的,拉迪茨基先生。我会告诉布琳。我知道她会找你谈的。”

“谢谢,博伊德先生。约伊怎么样?”

“还好。只是蹭掉点皮。”

他没事……

“小家伙还是挺幸运的。”怎么听,这口气里还是有点责备的意味。格雷厄姆并不怪他。

他正要说再见,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拉迪茨基先生,”格雷厄姆随口编了一个可信的小谎,“我们昨天还谈到了点事。上次约伊打架的事后来怎么处理了?”

短暂的停顿。“这个,你说的是哪次?”

主啊,还有很多次哪?格雷厄姆避开了这个问题。“我是说去年秋天的那次。”

“哦,很严重的那次。去年十月。处分是停学。”

一不留神又踩了一个马蜂窝……布琳曾经告诉他,学校搞万圣节派对,结果发生了点冲撞,不严重。格雷厄姆想起来了,当时约伊在家里待了几天——说是不舒服,这是布琳的解释。原来是撒谎,现在看来。原来他当时被停学了。

这位老师又说,“麦肯齐女士有没有告诉你,家长决定不起诉了?”

还起诉?……约伊到底干了什么?他说,“说了。可我还是很想知道那位学生的情况。”

“哦,他转学了。他有问题,是ED。”

“什么?”

“就是心理失常【注】的意思。是他惹的约伊。但这也不能成为把人家的鼻子差点打断的借口啊。”

【注】:心理失常(emolionally disturbed),其英文缩写是ED,但ED更常见的意思是“阳痿”(Erectile dysfunction),所以格雷厄姆闻言显得很吃惊。

“那是,那是。我只是有点好奇。”

“你们这件事算是躲过去了。不然的话,你们赔惨了。”

责备的口气这回是明显加重了。

“幸亏没闹大。”格雷厄姆感到心里一阵发凉。这个家里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发生了点冲撞。没什么。约伊去万圣节晚会的时候,打扮成了绿湾包装工【注1】的模样,而那个孩子是熊队【注2】的球迷……也真是滑稽。还真成对阵双方了。我得让他离学校远一点了。反正他现在得了流感。

【注1】:系绿湾市橄榄球队的队名,是美国的一支著名的职业橄榄球队。

【注2】:熊队,这里指芝加哥熊队(Chicago Bears),也是美国的一支著名的橄榄球队。

“这个,再次感谢你的告诫。我们会跟他谈的。”

他们挂了电话。格雷厄姆又拿了一瓶啤酒。他抿了一口,走进厨房去洗碗。他觉得做这事挺惬意的。他很讨厌吸尘器,讨厌灰尘,会让他情绪紧张。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他就是喜欢洗碗。是因为水吧,也许。那是一个园林师的生命之血。

他一边洗着碗,把碗放进洗碗机里烘干,一边在想着怎么跟约伊谈逃学和滑板危险的事,把那套说辞反复在心里预演了五六遍,还不断地加以完善。可到了收起碗碟的时候,他又觉得那些话太做作,太假了。那只是什么——演讲。格雷厄姆心里在想,你需要的是谈心,而不是教训。他本能地感觉到,那样的说教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不起任何作用。他努力想象着两个人坐在那里一本正经地谈话的情景。他不能这么做。他放弃了谈话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