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4/6页)

不、不要……

一定是觉得海水淹不死他,那人要亲手把他扎死。埃弗瑞特顾不上多想,冲着来人就是一脚。但那家伙潜入了水底……然后,“喀哒”一声,埃弗瑞特的双手自由了。

老人忘了自己刚和这个世界道过再见,拼命地蹬腿浮上水面,用鼻子狠狠地吸了口酸臭的空气,动手把封在嘴上的胶带撕去。他喘着气,吐掉腹中的脏水。他的脑袋重重地撞上橡木码头的底部,但却大笑不止。“噢,主啊,主啊,主啊……”

接着另一张脸出现了……同样穿着潜水服,拿着明晃晃的探照灯凑了上来,埃弗瑞特隐约可以看到他的潜水服上有一个纽约市消防队的队徽。两个人手里拿的不是刀子,而是金属气割器。其中一人把带有苦味的橡胶氧气罩按在埃弗瑞特的嘴上,让他大大地吸了一口纯氧。

潜水员张开双臂抱住他,他们还得游回到码头那边去。

“深吸口气,我们一会儿就到岸了。”

他深吸一口气,直到窄小的肺腔都快要爆出来,才闭上眼睛,听任潜水员带着他潜入被黄色探照灯晃得发亮的水底。这是一段短暂而痛苦的旅程,他们在水下潜行,穿过黑糊糊布满微粒的河水,重新浮上水面。潜水员一不留神没抓住他,两人立刻被海水冲散。但是威廉·埃弗瑞特镇定自若地应付了这次小小的失误。经历了这一晚上的时间后,独自一人在波浪起伏的哈得孙河中畅游一下,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轻松愉快的享受。

她原本没有打算乘出租车,坐机场的大巴就挺好。

但是佩妮因为觉睡得太少而兴奋异常,他们俩今天早上五点钟就起床了,现在她越来越不安生。佩妮年纪还小,需要赶快上床,喝下一瓶夏威夷果汁,盖上毛毯好好睡上一觉。除此之外,卡罗尔自己也迫不及待地想早点到曼哈顿。她只是一个瘦弱的中西部女子,四十一年来最远只到过俄亥俄州,一心只渴望着看看纽约这个大苹果究竟是什么模样。

卡罗尔领取了行李,开始往出口走。她又检查了一次,确认今天下午离开凯特和艾迪家时带的东西一样不少。

佩妮、维尼熊、皮包、毯子、手提箱、黄色背包。

所有东西都在。

她的朋友都警告她到这座城市要当心。“到处是抢钱包的和扒手,围着你推来搡去。”艾迪说。

“千万别玩街头的纸牌游戏。”凯特像母亲一样叮嘱。

“我在自己家里都不玩牌,”卡罗尔笑着提醒她,“怎么会跑到曼哈顿的街头玩?”

不过,她还是由衷地感激他们的关心。毕竟,她只是一个带着三岁女孩的寡妇,为了参加联合国和平大会,只身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城市——这里的外国人真多,天啊,她从来没有同时见到过这么多人。

卡罗尔找到一处公用电话,打电话到她们预订的饭店确认房间。饭店的夜班经理说房间已经准备好,正等待她们来住,他还说四十五分钟以后见。

她们一走出自动门,夏天灼人的热浪就扑面而来,压得她们几乎喘不过气来。卡罗尔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她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佩妮,另一只手提着旧手提箱,那个沉甸甸的黄色背包则挎在肩上。

她们最终还是加入了排队等候出租车的旅客队伍中。

卡罗尔看向高速公路对面的大广告牌,上面写着:欢迎联合国会议代表!海报画得很拙劣,但她还是盯着它看了很久。海报上有个男人长得还真像隆尼。

两年前,在隆尼刚过世的那段日子里,几乎任何事情都能让她联想起她的丈夫,梳着平头、潇洒英俊的隆尼。她开车经过麦当劳,想到他最爱吃巨无霸,看电影时,尽管男主角长得不像他,但总会觉得举手投足之间有那么一两个动作和他的习惯相似,甚至接到拍卖割草机的传单,也会让她想起,隆尼是多么喜欢亲手修剪他们在阿灵顿高地户外的那片小草地。

随后,眼泪就接踵而至了。她开始服用丙咪嗪等抗忧郁的药物,整个星期地赖在床上不起来。最后,她勉强接受凯特的建议,到她和艾迪那里住一个晚上。然后是一星期,一个月。

她已经不再流泪了。现在她来到这里,就是要开始全新的生活,把过去的一切悲伤抛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