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脱逃(第5/5页)

于是,典狱长双眼发亮地匆忙走出去,赶回监狱。

蓝黑色的霞影笼罩着山丘,黑夜开始降临。随着天色转暗,大部分的监狱搜索人员也回来了,明亮的搜索灯照在沙尘滚滚的路上,可是他们两手空空,并没有逮到道。

我们无事可做,或者回克莱家,或者留下来等,而我们选择了后者。父亲打电话给伊莱休·克莱让他放心,我们都不愿意在不知道搜索结果的情况下就这样离开。直到很晚,我们一群人还是坐在那儿,没有人说话,我一度还听到了猎犬的吠声⋯⋯

塔布惹出来的问题并不会使我们烦恼——除了缪尔神甫之外。他很伤心地不肯相信这件事。这样一个“优秀的年轻人,对我们图书馆里的书这么有兴趣,而且阅读能力是囚犯中最好的”,他如此形容助理图书管理员。后来到了十点左右——我们午餐之后就没再吃东西了,可是也没人觉得饿——一直没休息过的神甫再也忍不住了,便向我们道了歉,急忙走向监狱。他回来时神态非常苦恼,绞着手不肯接受安慰,脸上那种震惊的表情让人害怕会永久无法抚平。在他温和的心中,他似乎无法相信,对那些囚犯所曾有过的玫瑰色泡泡般美好的信念,落入现实里竟被无情地刺破。

“我刚去见过马格纳斯,”他喘着气,跌进椅子里,“是真的,是真的!塔布——我不明白,实在不明白,我可怜的孩子们怎么了!塔布已经承认了。”

“他利用你,是吧?”父亲轻声问。

“是,噢,是的!太可怕了,我去看了他,他已经被免除职务和特权,而且马格纳斯——这么做当然完全正确,可是似乎太严厉了点儿——把他重新归为C等犯人,他几乎不敢正眼看我。他怎么可能会——”

“他有没有说,”雷恩先生低声问,“他帮阿龙·道传了几次信?”

缪尔神甫瑟缩了一下:“有,道只送出过一次——是在几个星期前,送给福塞特参议员,可是塔布不知道信的内容。传进来的消息也只有一两次。真是无法想象,他从事这个赚钱的勾当已经好几年了。每次我带回新祈祷书时,他会把缝在书脊里的信取出⋯⋯或者把信放在旧的那本里面让我带出去。他说他从来不知道信的内容。噢,天哪⋯⋯”

我们都坐在那儿,等待我们害怕的事情发生。他们会找到脱逃的道吗?他似乎不太可能永远逃出警卫们的手掌心。

“那些——那些警卫在说,”缪尔神甫颤抖着说,“要带狗出去找。”

“我好像听到有狗叫声。”我轻轻地说。每个人都陷入沉默。时间慢慢过去了,监狱那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灯光狂乱地射向天空。整夜都有车子进出监狱庭院,有的冲向通往森林的道路,有的呼啸着掠过缪尔神甫的家门前。有一回,我们还真的看到一个穿深色服装的人牵着好几条舌头吐得长长的狗,看起来很可怕。缪尔神甫回来之后,从十点多一直到午夜,我们都无声无息地坐在门廊上。我隐隐觉得,哲瑞·雷恩先生内心里正在为某种他无法确切掌握的罪行而挣扎着。他一言不发,只是半闭着眼凝望着天空,两手在身前松松相扣。对他来说,我们仿佛是不存在的。他是不是在想,上回阿龙·道出狱时,刚好有人被杀害?他想搞清楚的会是这个吗?我想我应该说些什么⋯⋯

事情在半夜忽然发生,好像是机会之神预先安排好的。

一辆汽车从里兹的方向开上山,在我们的门前刹住。我们每个人都不自觉地立刻站起来,在黑暗中伸长了脖子。

有个人从汽车后座跳出来,冲上通往门廊的小径。

“萨姆巡官?雷恩先生?”他喊着。

那是休姆检察官,头发乱蓬蓬的,喘着气,非常激动。

“什么事?”父亲大声问。

休姆忽然一屁股坐在台阶的最后一级上。“我有消息要告诉你们诸位⋯⋯你们还认为道是无辜的吗?”他摆出一副事后的聪明样。

哲瑞·雷恩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两步。在微亮的星光中,我看见他的嘴唇无声地嚅动着,然后低哑地说:“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我的意思是,”休姆喃喃低语,声音听起来疲倦、苦涩,而且充满愤恨,好像发生的事情对他个人来说是一种侮辱,“我的意思是,你们的朋友阿龙·道今天下午从阿冈昆脱逃,而今天晚上——就在几分钟之前——有人发现艾拉·福塞特医生被谋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