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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我不认识的男人朝我的船走了过来。他们年纪稍长,每人身上都抹了葬礼上要抹的泥浆。其中一个人开始检查船上的马达,他没用手去碰它,而是与它保持着一段距离,仿佛生怕它突然轰隆隆发动起来。另外两人却直奔笛子而去,马上开始解捆在外面的绳子。

“天哪,班克森,别让他们碰它。”芬伸手去抓那包东西,那两个人却把它往回一拽,他扑了个空。芬再次往前一扑,一只手扯住它,另一只手则使劲儿推那两个人。

“悠着点儿,芬。现在你可得悠着点儿。”我轻声说了一句。

身材最高大的那人开始发问,问题一个接一个,问得很急却很到位。芬一一郑重作答。其间他整个人一度似乎要崩溃了。看样子他是在道歉,很长的一段道歉。可身材最高大的那人显然没心思听他来这套,他摆了摆手,然后指着那支笛子。芬对他说了声“不”。他又问了一遍,芬更清楚地说了声“不”。谈话到此结束。

他们走开之后,芬对我说:“他们想把笛子和赞本一起埋了。”

“这是你最起码应该为他们做的,因为——”

“把它埋到地下,让它就这么烂掉?我费了这么大劲儿才把它弄到手!”

“眼下你不能再把他们惹急了。”

“哦,眼下不行是吧?”他模仿着我的口吻尖刻地说,“这里好像是我的部落吧?你什么时候也成这里的专家了?”

“已经死人了,芬。”

“你就别管了,行吗,班克森?拜托你别插手,行不行?”他抬起笛子,费劲地把它扛走了。

方才那三个人已走到沙滩另一边。在那里,狭缝鼓周围聚集了一大群人。此时,鼓声已经停住,鼓手们在听那三个身上抹了泥浆的人说话。

我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他们已经知道,芬并没有带赞本去打猎,而是带他闯进了一场埋伏。而且,芬居然不愿同赞本死去的灵魂分享战利品。而没有那支笛子,赞本就无法入土为安,就会给他们惹事,给他们捣乱。因此,他们必须得把笛子拿到手。我能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出来。他们要替赞本复仇,这可能才刚刚开了个头。

我在人群里推搡着,挤到了内尔身边。

她双眼紧闭。麦伦已经冷静了下来,任由内尔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我们得离开这儿。我们得马上走。”我的脸贴着她的太阳穴,我的嘴唇触到了她的发丝。我说:“真的。我们必须得走。”

她的眼睛还是没睁开,她说:“我们不能走。现在不行,不能就这么走了。”

“听着。”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我们必须马上上我那条船,走人。”

她猛地将身体从我的掌握中挣脱出来。“我哪儿也不去,我不会就这么扔下她。”

“这里不安全,内尔。谁都不安全。”

“我了解他们。他们不会伤害我们。他们和你那个基奥纳部落不一样。”

“可他们想要那支笛子。”

“给他们好啦。”

“可芬不会给他们的,内尔。除非他死了。”

“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他们是我的朋友。”她声音哽咽起来。她什么都了解。她了解他们的神,了解他们的赔罪方式——可她也了解芬冷酷无情的占有欲。

她那张娇小的脸上沾满了血和沙粒。此时此刻,对我,对我的一片苦心,她仿佛恨之入骨,仿佛她从未像现在恨我一样恨过任何人。她又抗拒了一阵,才被我带出人群,来到沙滩上。

更多的人正从路上往沙滩上赶。我看见了昌塔、坎那普,还有小卢阔,他正大喊着寻找他的弟弟。但是并没有人过来阻拦我们。聚在鼓边的那些人看见我们走开,也没追过来。

芬坐在椅子上,身边倚着那支笛子。内尔径直走进卧室。他跳起身,跟在她身后,也打算进去。

“别进来。”

“内尔,我有件事得告诉你。”

“我不想听。”

“我跟阿巴彭那莫谈过。笛子是他们送我的。这笛子是他们送我的礼物,它本来就是我的。”

“你觉得我现在还在乎它是谁的吗?为了它,你折进去一条人命,芬。赞本死了。”

“我知道,内尔。我知道。”他瘫倒在地板上,紧紧搂住她的双腿。

我心里升起一股由衷的厌恶。“起来,芬,”我隔着蚊帐说,“赶紧收拾行李。我们马上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