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8/11页)
不过,这也成了陈家鹄下山的契机。
回到单位,虽然已是凌晨三点钟,但气愤难忍的海塞斯还是把陆所长从床上拉了起来,跟他大吵一架。海塞斯把他受的罪都迁怒于所长没有批准他的要求,让陈家鹄下山。“我呼吁多少次了?我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不放他下山,让我整天往山上跑?”老话重提,海塞斯情绪非常大,出言不逊,“我觉得你根本不配坐在这个办公室里,因为你不懂得尊重我。既然我不值得你尊重,你可以另请高明。”说罢气呼呼地拂袖而去——袖管里甩出两把水,刚才他站的地方也积着两圈水。
一只落汤鸡啊!
陆所长不怕他生气,就怕他受凉伤了身体,卧病不起,赶紧连夜叫人烧了两锅开水,安排教授洗了一个热水澡,洗完澡又喝生姜红糖水。如此礼贤下士,总算平息了海塞斯的情绪,事后证明也保全了他的身体,没有生病。第二天,海塞斯中气十足地向所长来致歉,顺便又做起他的工作,要他放陈家鹄下山,措词诚挚,态度恳切。
其实,陆所长又何尝不想让陈家鹄下山?问题出在杜先生身上,他是高处不胜寒,危情四伏的一方祭坛,把一个日鬼女婿送进黑室,无异于把他自己送进了唾沫的漩涡中。再说了,陈家鹄,一个初出茅庐之辈,只是在课堂上有些出类拔萃的表现,值得大首长去涉这个险吗?事实上杜先生对陆所长已有明确批示,要让陈家鹄进黑室,首先要摘掉他的“黑帽子”。就是说,要棒打鸳鸯,要拆散他们!
这谈何容易。
当然,若有证据证明惠子是间谍倒也容易,但现在的状况很不理想,跟踪了那么久,掌握了那么多的情况,似乎越来越发现并证明,惠子是清白的。这方面的证据真的很多,比如说惠子在陈家鹄假宿舍前的昏迷。为什么昏迷?因为她吓坏了!如果她是萨根的同党,陈家鹄死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吓成了那个样子?还有,后来她跟陈家鹄通电话的那一份激动,是演不出来的。就算她演技高,这些都是演出来的,那么当惠子得知萨根在帮日本人做事后坚决不见他,又该作何解释呢?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跟萨根不是一路人,她是清白的,她深深地爱着陈家鹄。
这就讨厌了!
很讨厌的啊!
现在陆所长心里很明白,惠子必须得是日方间谍,不是也得让她是,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安排老孙去见惠子,给她传话,给萨根“平反”。他要给他们搭建一个自由交往的平台,交往得越多越好。一个频频跟萨根交往的女人,嚼嚼她是间谍的烂舌头也就算是有一面之词了。陆所长其实已经运筹帷幄,正在为惠子通往“间谍之路”积极地铺路架桥,但时下毕竟才开始,路未畅,桥未通,需要假以时日才能完工。教授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学会等待。这么想着,陆所长还是好言规劝海塞斯别急。
可是接下来,海塞斯即兴胡诌了一件事,让陆所长激动不已。
海塞斯说什么了?
海塞斯说:“所长阁下,也许我该告诉你一个事实,我这次给他单独出了一道题,是我根据破译的日军第21师团的密码置换出来的。也就是说,只要他解了题,就等于他破译了敌21师团的密码。你猜怎么着了?他用了不到两天时间!”
海塞斯说的不是事实——他根本没有单独给陈家鹄出过什么题。但这说的又是事实,因为21师团密码本来就是陈家鹄破译的。换言之,海塞斯正是用这种方式既维护了自己不实的荣誉,又婉转地道出了一个事实:陈家鹄破译了敌21师团的密码。为了突出弟子的了不起,海塞斯不惜放低自己:“我花了整整七天零三个小时才破译了敌21师团的密码,可这家伙居然用了不到两天,只是我的三分之一时间啊。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的破译能力和水平已在我之上。”
陆所长不觉听呆了,忘记了插话。
海塞斯接着说:“我现在敢肯定地说,他以前一定从事过破译工作,决不像你们说的仅仅是偶然碰过,而是专门研究过,学习过,专职从事过。”陆所长屏息静气地等着海塞斯继续往下说。“我可以再告诉你,现在他在配合我破译特一号线密码,感觉非常好。我为什么天天上山去,他不是美女,不是身体吸引了我,而是他的思想,他的大脑,他对日本文化的了解,他对日本密码有着超凡人圣的敏感和知觉力。我每次跟他交流,神经都会受到刺激、冲击,这是我在密码界混迹多年碰到的第一个人,可能也是最后一个。我有预感,要不了多久他一定会敲开特一号线密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