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第2/77页)
别处也是她的照片。到处都是她的照片。左边那张照片上,她站在一群模特中间。那群模特穿的衣服依次为彩虹的七色。更远处是张侧面照,照片中的她在嘴唇和眼睑上各放了片金色的叶子。她学过如何将脸摆在最适合拍摄的角度,知道该流露出何种感情,所以才显得如此美丽么?或者,她其实就是个透明体,所以情感才能如此自然地发散出来?
“随便坐。”索梅边说边一屁股坐在一张木钢结构、铺满素描的深色桌子后面。斯特莱克拉过一张用单片有机玻璃弯成的椅子。桌上有一件印着戴安娜王妃的T恤,不过是墨西哥式圣母玛利亚形象的戴安娜。戴安娜不仅在玻璃和珠子的映衬下闪闪发光,一片心形的绯红绸缎上还绣了个斜斜的王冠。
“你喜欢?”注意到斯特莱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件衣服,索梅问道。
“哦,嗯。”斯特莱克撒谎道。
“几乎到处都在卖,还引得天主教徒写抗议信。不过,乔·曼库拉上朱尔斯·荷兰德的节目时,也穿过这件。我想,今年冬天要不要做一件耶稣形象的威廉王子长袖衫。或者,哈里[1]也行。光着身子,就用AK47遮住老二,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1] 戴安娜王妃的次子。
斯特莱克心不在焉地笑了一下。索梅颇有些夸张地翘起二郎腿,故作惊讶地问道:
“这么说,那个会计觉得布谷或许是被谋杀的?我一直叫卢拉‘布谷’。”他多此一举地补充道。
“嗯,不过,约翰·布里斯托是个律师。”
“我知道。不过,布谷和我一直叫他会计。好吧,是我这么叫,布谷有时候也会跟着这么叫,如果她想故意淘气的话。那家伙总是刺探布谷赚了多少钱,巴不得把每个人口袋里的钱都掏出来。我想,他应该是按最低标准给你付侦察费吧?”
“事实上,他给了我双倍酬金。”
“噢,好吧,或许他现在大方点了。”索梅说道,咬起指甲来,“我一直都不喜欢约翰·布里斯托。他总是挑布谷的刺。做点有意义的事吧!出柜吧!你听过他狂热地赞美他妈妈吗?说到胡子[1]这事儿,你见过他女朋友吗?我觉得她就有胡子。”
[1] 俚语中,胡子(beard)表示同性恋用以掩饰自己的挡箭牌。“出柜”指公开同性恋身份。这里作者用了一个双关,既指约翰的女朋友有胡
他说得义愤填膺、口沫横飞。接着他停下来,拉开一个暗抽屉,拿了包薄荷香烟出来。斯特莱克注意到,索梅的指甲已经快被啃光了。
“她生活如此糟糕,完全是那家人害的。以前我常跟她说:‘别管他们了,亲爱的,你得往前看。’可她偏不听。布谷就是这样,总是白白为别人奉献,做些徒劳无益的事。”
他递了根纯白的烟给斯特莱克,斯特莱克拒绝了。接着,索梅弹开那个有雕花子,也暗指约翰其实是同性恋,他的女朋友不过是挡箭牌而已。
图案的芝宝打火机点烟时,说:
“真希望我也能想到要请个私家侦探。我真的压根没想到这一茬。真高兴有人已经这么做了。我完全不相信她会自杀。我的理疗师说这叫否认[1]。我一周接受两次治疗,但他妈的根本就没什么用。如果吃那玩意儿不会影响我设计的话,我会像布里斯托夫人一样大嚼安定。不过,布谷死后一周,我尝试了一下。结果发现自己就像个僵尸。但我想至少它还是帮我挺过了葬礼。”
[1] 否认:一种防御机制,将不愉快的现实摒除在意识之外。这种不愉快不同于抑郁症,它起源于外部而不是内部的冲动或幻想。
螺旋梯那边传来一阵叮当声,特鲁迪顺着奇形怪状的楼梯再次出现。她把一个黑色漆器托盘放在桌上,托盘上放着两个俄罗斯银丝玻璃茶杯,浅绿色的茶水上漂着几片枯萎的叶子。托盘里还有一盘跟木炭似的华夫薄饼。斯特莱克顿时怀旧地想起凤凰餐馆的馅饼、麦片糊,以及红褐色的茶。
“谢了,特鲁迪。亲爱的,再给我拿个烟灰缸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