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一 突然的未知(第5/23页)
“事实上,鲍·约翰小时候从未做过这样的噩梦,”鲍·约翰的母亲说,“他那时候睡得可香了。你们晚餐是不是吃得太丰盛了?”渐渐地,塞西莉亚也就习惯了他的噩梦。
阁楼非常狭小,里面塞满了东西,不过整理得井井有条。这些年来“整理”已成了塞西莉亚的一大特征、习惯,甚至技能。她总是在整理,将自己的生活安排得井然有序,大伙儿都知道。
如果做妈妈是一项运动的话,她一定是这项目最好的运动员了。她似乎永远都在思考:“我还能怎样再努力一把?怎样把生活安排得更有条理而不失控呢?”这正是为什么妹妹布里奇特的房间内老是尘土飞扬,而塞西莉亚连阁楼都整齐地堆满贴上标签的白色储物柜的原因。
阁楼里唯一不那么像塞西莉亚作风的是角落里堆放的鞋盒。它们都是鲍·约翰的,他喜欢把每年的账目清单放在鞋盒里。这习惯已经很多年了,在他认识塞西莉亚之前就有。鲍·约翰为此觉得骄傲,塞西莉亚却只得忍住不提档案柜其实比鞋盒方便得多。
多亏了储物柜上贴着标签,塞西莉亚一下子就找到了她的柏林墙砖块。她打开了贴着“塞西莉亚:旅行/苏联 1985—1990”的收纳箱,找到那只已经褪了色的棕色纸袋。这是她的一小块历史。她拿出那块也许是石头也许是水泥的东西,把它放在手掌上。它比记忆中还要小,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希望它能换回以斯帖难得的笑容。
接下来塞西莉亚让自己分了会儿心。没错,她的确干得不错,但她终究不是机器,有时候还是得分会儿心的。塞西莉亚笑着从盒子里拿起她和德国帅哥的合影。这个男孩和柏林墙块一样,远没有记忆中那么帅。耳边响起的电话铃声把塞西莉亚从过去的回忆中拉了出来,她猛地起身,脑袋重重地磕到天花板上。墙!墙!她踉跄着退了几步,结果手肘撞到了鲍·约翰的那堆鞋盒。
至少三个鞋盒掉了下来,里面的纸片像山崩一样散了出来。好吧,用鞋盒装文件真不是什么好主意。
塞西莉亚骂了一句,用手揉揉脑袋,刚才那下撞得可不轻。她看到鞋盒里装满了账目清单,有些甚至可以追溯到八十年代。塞西莉亚把散落的收据塞进一只鞋盒,她的目光落到了一只写着自己名字的白色商务信封上。
她拿起信封,上面留着鲍·约翰的字。
上面写道:
给我的妻子,塞西莉亚·费兹帕特里克
本人死后方能开启
塞西莉亚见了哈哈大笑,又赶紧停了下来。那样子好像她在一个派对上,突然发现自己为之大笑的内容其实不是笑话,而是相当严肃的话题。
她又读了一遍:“给我的妻子,塞西莉亚·费兹帕特里克。”真奇怪,塞西莉亚觉得自己的脸颊一阵发热,好像碰到了什么尴尬的事。是因为他,还是因为自己?她不确定。塞西莉亚感觉自己像是抓到他在浴室里自渎一样,莫名觉得羞耻。(米利恩·欧本有一次就撞见道格在浴室里自渎。糟糕透了!一天,当米利恩喝下两杯香槟后这秘密就从她嘴里蹦了出来。而大家一旦知道了这事,也就再没办法装作不知道了。)
里面都写了些什么?塞西莉亚想立刻把信撕开。什么都别想,在理智恢复前赶紧行动,就像她有时候不假思索地把最后一块饼干或巧克力塞进嘴里那样。
这时候电话铃又响了。塞西莉亚这才意识到自己全然忘了时间,她没戴手表。
她把剩下的文件塞进鞋盒,带着柏林墙砖和信下了楼。
离开阁楼后,塞西莉亚迅速回到了自己快节奏的生活。特百惠有一个大单要送,要去学校接孩子,要买些鱼来做晚餐(她和女儿会在鲍·约翰出差期间吃很多鱼,因为丈夫极讨厌吃鱼),还有电话要回。他们教区的牧师乔神父之前来电提醒过塞西莉亚,明天是厄休拉修女的葬礼。他们似乎很关心出席葬礼的人数。塞西莉亚当然会前往。她把鲍·约翰神秘的信件放在冰箱顶上,赶在午餐开始前把柏林墙的砖块给了以斯帖。
“谢谢,”以斯帖怀着崇敬的情感接过石块,“它是从墙的哪个部位取来的?”
“应该是离查理检查站不远的地方。”塞西莉亚佯装自信地回答。她实际上一点也不了解。“不过我知道那个穿着红色T恤白色牛仔裤的冰块脸的男人曾把我的马尾辫捏在指间,赞叹它‘真是漂亮’。”她暗自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