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8/11页)
“我也是。”
“你是?你喝醉了。”
“我又不是你,闻一闻都会醉。”
“你是巡捕,明明是白道,比我都白,我还有灰色的时候。”
“你说的黑就是白,白也是黑。”
“偏偏你格格不入黑白分明,其实你心里明白,要不然喝酒做啥。”
铁林被他说得很混乱,“做啥?”
“知道不应该喜欢心里闷。黑道上走的人有人情,但最大是利益,没利益的时候讲人情,有利益的时候没人情,利益足够大的时候,友情亲情爱情都不要了。”
“我不信。”
“不是他们想这样,有道理的。”
“你讲。”
“因为他们过的不是太平日子,有今天没明天,利益钞票来了当然先抓住,有的用马上用。人情要长长久久慢慢交,交到一半命没了岂不全是空的?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除非柳如丝再也不沾七哥金哥银哥铁哥,从此在家服侍铁叔,做一个普通人的事体,过老百姓日子。”
铁林愣了好半天。徐天无奈地说,“……算我白说,一句也没听进去。”
“我说过要娶柳小姐回家当老婆吗?”
这回换到徐天无言以对了。
“个么就好了,喜欢喜欢不行?金哥也喜欢她,到仙乐斯去过的人都喜欢她,喝喝酒同你说说女人,你唠里唠叨一堆。”
徐天叹口气,“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我自己走好了,你连只鸡都抓不住,碰到强盗还要我照顾。”
“我没带钱。”
“我自己结账。”
方长青突然从梦中惊醒,在黑暗里坐起来拉亮电灯。方嫂在一边坐起,手抚丈夫额头。
“……谢天谢地退烧了。”
方长青缓了缓,就要下床,“我倒杯水。”
“不要动,刚消炎,伤口又想出血?”
方嫂倒了杯水给方长青,“田丹拿来三支,明天早晚再打两针。”
“明天早上出门买份报纸,看看日本人的公布会是不是真要重新开。”
“想到了,一早买给你。”
“田丹没再来?”
“还来做啥,药也拿来了,也告诉人家不要上班了。”
“最好再让我歇一天,好有力气杀武藤。”
方嫂不想再谈及这个话题,“……关灯了。”
方长青重新躺下,屋里归于黑暗。
一大早,徐天吃过早餐出门,徐妈妈跟着出来在弄堂里掸东西。老马看对面的裁缝铺里没人,凑过来,“……徐姆妈早啊!”
“早啥,儿子都上班了。”
老马状似无意地说:“我和小翠的事叫你费心了。”
徐妈妈冷冷地看他一眼,“轮不着我费心咯。”
老马讪讪地转身。
“哎站牢,你真给小翠花那么多钱?”
老马来精神了,“有些还没写上去,昨天晚上想想还有两三笔。”
“你是为个啥呢?真想把小翠拿来做二房?”
“一开始她好像也有这个意思的。”
“后来呢?”
“后来觉得不太对,但钱都花下去了,不接着花前面都白花了,实际上还要谢谢老玻璃,他不跳出来,我还不晓得怎么收场。”
“介么就让陆宝荣替小翠还,你还计较钱数?”
老马一摊手,“桥归桥路归路,账目总要清爽咯呀!”
“当心陆宝荣气头过去不认账。”
“所以来求徐姆妈,把四个人叫一起打打麻将,你做个和事佬。”
“和事佬怎么做?”
“当着小翠我往下降一降,老玻璃往上浮一浮,取一个中间数目,你拍板当场两清。”
“你就不能算了,一分都不要?”
老马一脸别扭地说:“老玻璃不出钱心里不舒服咯。”
徐妈妈想了想,“吃过中饭到我家里麻将。”
“……徐姆妈房租就不要涨了,两件事情不要混在一起。”
“我不会混在一起的,房租说涨就涨。”
田丹出门,经过理头铺的时候说:“徐姆妈,桌子上有半块蛋糕,等下你吃。”
“哪里来的蛋糕?”
“昨天徐先生买回来的。”
“他为啥买蛋糕,发神经病了。”
田丹抿着嘴笑了,同二人告别往药店去,看到盘点的牌子还在,买了一份报纸,在街上翻了翻。田丹拿着报纸回到同福里,徐妈妈从里屋出来,“呀,怎么又回来了,忘记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