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8/10页)

“电话亭里三支烟都只吸了三分之二,长短几乎一样,等人的时候三支连起来抽,一般都会抽到不能抽了才扔,不像最后马路上那一支。”

“……电话亭里三支为什么只抽了三分之二?”

“对他来说是抽完了,长短一样是长年养成的习惯,因为他有胡子,烟屁股太短会烫到胡子。”

铁林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我怎么没想到!脚瘸呢?脚印一深一浅!那怎么看出来是新瘸的?”

“如果本来是瘸子,瘸的那个脚印不完整也是实的,新瘸的脚着力虚,而且每一步虚实都不一样,从电话亭附近那几对印子看得清楚。”

铁林只剩下佩服了,如果铁林没看错的话,徐天突然笑得有点狡黠,“十年前考痕迹学我总得第一名。”

“还看出有啥?”

“最后这点我还没想透。”

徐天又进入了沉思。铁林心情松快了许多,跨上自行车,“我陪你慢慢骑,到同福里之前能想得出来吗?”

俩人骑回同福里,又是一路沉默,铁林几次想说话,觑了觑徐天的神色又闭上了嘴。快进弄堂了,徐天刹住车子,并将车子交到铁林手里,铁林跨在车上,一手捏着自己的车把,一手扶着那辆空车,期待地看着徐天。

“……明天找一趟金哥,问问他赌档的筹码。”

徐天淡淡地交代道。

铁林不明白,“啥筹码!”

“从打通电话到三井下楼出来有一段时间,这个时候是要准备杀人了,一般人都情绪紧张高度集中注意力,但凶手出电话亭蹲下来捡了一样小东西,其中最深最清楚的一对脚印是蹲下来造成的,他好像掉了一枚角子钱币。杀人之前不会在意几角小钱,特意捡起来说明不是钱,而且我们试了试,大小也不是角子。”

“那是什么?”

“一路上我就在想这个,凶手身份很可能是三教九流混码头的,泥地上那个切口大小差不多像赌场用的筹码。”

“筹码出赌场都换成钱了,不会带在身上。”

“……我只能想到这些,如果再看看三井身上其他东西,或者知道三井到法租界来干什么,见过什么人,找凶手的范围会更小。”

“明天我把三井的东西带来。”

徐天闭了闭眼,祈求地对铁林说:“到此为止,不要再把我牵进去。”

说罢就要往里弄里面走。

铁林本来想抓住他,无奈两手都扶着车子,只好嚷嚷:“天哥,人还没抓到呢!”

徐天停住脚步,没有转身,“你已经知道很多了。”

“……凶手留胡子,脚最近刚瘸,左撇子,左手臂附近有瘀伤,和三井不太熟但认识,经常出入赌场,要么就是赌场里面的人。”

徐天又恢复了一副惫懒的样子,“我回家了。”

铁林开口低低唤道:“……天哥。”

徐天转身看他,“嗯?”

“你不做巡捕太可惜了。”

铁林遗憾地说。徐天笑了笑,看着他的样子,眼里也带着暖色,“是你,你不做巡捕才可惜。”

徐天走入同福里,走进家门口那盏晕黄的灯光里,他掏出钥匙开门,发现门是开着的,他轻手轻脚地进来,“姆妈?”

没人应声,再看楼上的门也半掩着,他走到楼梯口,向上轻声唤,“田丹?”

他进入自己的卧室,和衣而卧,竖耳朵听着,外面传来推门的声音,然后是敲门。徐天起身到前门打开锁,是冷飕飕的田丹,身上还裹挟着一阵寒气。

“你怎么在外面?”

徐天诧异地问。

田丹不太好意思,徐天明白了,“去公厕?我说怎么门开着,快进来。”

田丹进屋反手合门,小声说:“没有吵醒姆妈吧?”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称呼都不一样了。

徐天也没注意到,学着她小声的样子安慰她,“她一睡着推都推不醒。”

田丹抿嘴笑了,“那我上楼了。”

徐天看着她的脚上穿着那双新鞋,“合脚吗?”

田丹脸上又是一红,“谢谢,你怎么会买得刚刚好。”

“看你脚印我就知道多大多小。”

徐天看着她脸上绯红,笑意进了眼睛里。

“你吹牛,我上去了。”

田丹看他笑,自己也笑。

徐天回到卧室,想起什么,起身去翻出一个手电筒,那条红围巾又露出来。徐天出卧室,轻轻上楼梯,在第三级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