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4/11页)
“去同福里?”
“那不急,去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川少佐已经查过……”
影佐盯着长谷,未发一言。
长谷被他的眼神盯着,后脊一凛,低头领命,“……是,我查一查。”
徐天的心依旧还吊着,他知道影佐不可能相信他的话,刚才只不过是权宜之策。徐天经过医院走廊往外走,走廊里有一些医务人员在清理候诊室门边翻了一地的箱子和碎酒精瓶玻璃。那两扇弹簧门被来往的人带得反复开合,屡次碰到地上那个瘸腿木架子,木架上挂着那面已碎的玻璃窗。
这一切都在徐天眼中,他蹲下去,在弹簧门边摸了一指头白色粉末,先闻了闻,又放到嘴里,是甜的。
徐天站起身,脚踢到地上的煤油灯,煤油灯滚了几圈,灯提手两侧的螺母螺丝分离,远远滚出去。徐天再抬头看那面碎玻璃,绕进候诊室,候诊室里面更乱。
有护士替伤兵清理身上的针头,地上墙上也有不少针头。消毒台里一片狼藉,炸开的消毒锅变了形。秦大夫蹲在那里清理,他的脚下有一块玻璃瓶碎片,上面有“乙醚”
字样,秦大夫抬头看到了徐天,他推推眼镜,好像要向徐天打招呼。
徐天正望着候诊室里的情景出神,此刻已经有了判断,他的眼里根本没有秦大夫。片刻后,他退了出去。
麦兰捕房又是另外一番情景。金爷被铐着,铁林疾步走过来,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
“叫什么名字?”
铁林认真负责。
“刚才好几个人问过了。”
金爷把手抄在袖子里答话。
“他们都要回家吃饭。”
铁林抬头瞥看他一眼。
“辛苦了铁公子。”
大头、麻杆喊了一声,离开捕房。
“你不吃饭?我请客大三元,交个朋友。”
金爷顺杆往上爬。
“叫什么名字?”
铁林屈起手指在桌子上叩了叩。
金爷没办法,老老实实回答:“……大家都叫我金哥。”
“大家都是谁?”
铁林一丝不苟地在纸上记录。
“认识的人。”
“那就是混码头的了。”
金爷赶紧辩白,“我是正经人,抓错了,我到天兴听评弹去的。”
“评弹有什么好听。”
“就是……好听!我是苏州人。”
铁林眯起眼睛观察他,“苏州人?!”
“……盐城的。”
铁林恢复正题,“怎么骗的?”
金爷再三表示自己的冤屈,“真的抓错人了。”
“你比我大吧?”
“好像是大几岁。”
“那我叫你金哥……”
“哎哟,铁公子,刚听别的捕爷喊你铁公子,不敢当哥哥不敢!”
铁林跷起二郎腿,身体靠回椅子上,出言相激,“金哥,混码头的都是硬角色,你不会是个软的吧?”
金爷琢磨了一下,道:“……不软。”
铁林大了嗓门,一拍桌子,“是爷吗!”
“爷不敢说,是男人。”
“那就对了,敢出来混,栽了就敢认。”
“认啥?我认就完蛋了。”
金爷的立场很坚定。
铁林循循善诱,“认了完蛋了我也佩服你。”
“铁公子,还是我佩服你吧,我真的佩服你。”
徐天从广慈医院出来,直接到了麦兰捕房门口,正好遇见刚要回家吃饭的大头麻杆,跟他们打听了铁林,径直上楼来到办公室。
“上海滩混码头的兄弟我天天见,金哥你能不能痛快一点?”
铁林还在循循善诱。
金爷想了想,咬了咬牙,“好!我在评弹馆……”
铁林抢在前头,“聚众赌博,设局骗钱。”
“有证人吗?证据呢?巡捕房总不能随便抓人,也要讲证据证人吧?没有对不对?……没关系,我坦白,你叫我哥了,我给你掏心窝说真话。是设局骗人,但我不是为钱。”
金爷脑筋转得快,替自己圆了话。铁林听着。
金爷的手又拢了拢,身体稍微往铁林那儿倾了倾。“我有个堂兄弟也姓金,堂兄弟当然姓金,因为长得粗都叫他金刚,这里有毛病,脑子不好用。下午他在,我拦住巡捕叫他跑了。”
铁林笑着,“你是为他骗的,骗的钱给他对不对?”
金爷微微一愣,顺着铁林的话接着往下编,“我为金刚的娘,也就是我姑姑。他娘得病了,花大钱的病,金刚不明白怎么回事,我一边瞒着他一边还要瞒他的娘,天天和金刚跑电报局往老家汇钱,汇得多他亲娘我姑姑多活几天,汇得少没准哪天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