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被恨之入骨的奸杀犯(第6/24页)

卡尔·艾弗森被捕时没有穿鞋。我知道这一点,因为我找到了一张他的照片,光着脚,被押着穿过一个被烧毁的工具棚的废墟,前往等待在一旁的警车。他的双手被铐在背后,双肩前倾,一个便衣警察抓住他的一只胳膊,一个穿制服的警官抓住另一只胳膊。艾弗森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蓝色牛仔裤。他鬈曲的黑发被挤压在脑侧,似乎警察刚把他从床上拖出来。

我在明尼苏达大学威尔逊图书馆深处一个玻璃墙的档案室找到了这张照片,那里存有大量拍摄在缩微胶卷上的报纸,有些可以追溯到美国独立战争时代。在图书馆的其他地方,架子上放满了英雄人物和名人的书籍,这里则不同,档案室里存放的文章,是由耳朵后面插着铅笔、胃里有溃疡的人写出来的,那是有关平凡老百姓——那些沉默寡言的人的文章。他们从来不会想到他们的故事会留存好几十年,甚至好几个世纪,来让我这样一个人阅读。档案室有一种神龛的感觉,成千上万的灵魂被收在缩微胶卷上,就像小罐子里的焚香,等着某个人来释放它们的香气与魂魄,再次被感知、品味和吸入,哪怕只是一瞬间。

一开始我在网上搜寻卡尔·艾弗森的名字,我点了成千上万条,只有一个网站有来自某份法律文件的一段摘录,提到了有关他的案子的一个上诉法庭判决。其中所有的法律术语我都不太明白,但它给出了谋杀发生的时间:1980年10月29日。它还给出了被害女孩的姓名首字母:C.M.H。这就足够让我在报纸上找到相关报道了。

我快速地从一项工作转换到另一项工作,因为我弟弟突然出现在我生活中而不得不高效,与此同时我因为生活中多了一个球要抛接而实在有些手足无措。我想起了杰里米,不知道他在我的公寓适应得怎么样。我不知道我母亲的保释听证会是否会在星期五之前举行。星期五我得去莫莉酒吧工作,我不想自己去工作而将杰里米一人留下。我需要在周末前把他弄回奥斯丁。如果我再次旷工,莫莉很可能会把我开掉。

那天早上我在去学校之前叫醒了杰里米,给他倒了些麦片,把电视机放回起居室,再次示范教他如何使用遥控器。杰里米十八岁了,他并不是不会自己倒麦片。只是处在我的公寓这个陌生的环境,可能让他迷惑。他情愿饿着,也不愿意打开一个不熟悉的柜门寻找食物。我本来考虑逃课,但因为此前的拖延,我已经浪费了太多完成这项作业的时间。我摆出杰里米喜欢的一些DVD,告诉他几个小时后我就回来。我希望他单独待上一段时间而不出问题,但是每过一分钟,我的担忧就越来越重。

我在那堆缩微胶卷里找到了1980年10月29日的明尼阿波利斯论坛报的卷盘,把它放进阅读器,反复察看第一版,没有看到相关报道。我翻到后面的版面,还是没有看到有地方提到一桩凶杀案,反正没有涉及一个十四岁女孩或者首字母是C.M.H的。我读完了整张报纸,一无所获。我靠在椅子上,用手梳理头发,琢磨着法庭判决上的日期兴许是错的。这时我明白了。要到第二天才会有相关报道。我向前转动卷盘到第二天的报纸。1980年10月30日的头条新闻是有关洪都拉斯与萨尔瓦多之间的一份和平条约,用了半版的篇幅。在那下面我找到了我期待中的报道,一个女孩在明尼阿波利斯东北部被杀并被焚尸的故事。这篇文章在一张大火的照片旁边做了补充报道。这张照片显示消防员们在给一个单车车库大小的工具棚喷水。火焰喷出到离屋顶整整15英寸高的地方,这表明摄影者在拍这张照片时,消防员们刚刚开始灭火工作。文章中写道:

在皮尔斯街大火中发现人体残骸

昨天,在明尼阿波利斯东北部的温顿公园小区一个被烧毁的工具棚的废墟中,发现了烧焦的人体残骸,警方正在调查。消防员们于下午4点18分接到在东北部皮尔斯街1900街区发生火灾的报告,他们到达时发现那间工具棚已经被大火吞没。警察将附近房屋的居民疏散,只留下消防员。消防局长约翰·弗里斯汇报说侦查员们搜查废墟时在瓦砾中间发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这具尸体的身份尚未得到确认。警方没有排除谋杀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