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众叛亲离(第5/13页)
他确实在单打独斗,妄想以一己之力消灭我这魔王。
当我最最信任的助手要刺杀我;当我为之奋斗的事业和理想,却被这个高尚的刺客认为要毁灭世界;当我不惜生命与黑暗中的敌人战斗,却被无数人贴上暴君标签……
这不是一种莫大的失败和羞耻吗?
我还有何颜面对下属与同仁?甚至不敢面对司机与保镖!
这自然让我想起那位疯狂的奥地利下士。
而我的天空集团,也处于第三帝国抚摩前夕的状态,让我想起一部电影《帝国的毁灭》。
高过一手创办,经过高思国的精心呵护,又由莫妮卡付出生命代价的这个帝国,就要在我的手中灭亡了吗?
天色越来越暗,充满海水咸味的北风,掠各国一望无际的芦苇,扯乱我的头发,刺痛我的额头。我将自己孤独地抛弃在这里,远离疮痍满目的尘世,远离拥挤喧嚣的人间,想起并不遥远的过去——那个人是如何灭亡的?
当一个人抵达权力顶峰,又没有任何力量制约他,那么他将无所估计,为所欲为,若保持天才则所向披靡,若头脑发昏则将一败涂地——人类五千年的历史以雄辩地证明,绝大多数英雄都是后者。
无限的权力,会引发内心深处最阴暗的一面。
于是,人类的种种悲剧便难以避免。
眼前浮起那个人的脸,那张美丽的少年的脸,那位缺少了面具的兰陵王的脸。
同时,耳边也响起那个人的声音——“已经抓到了你的致命弱点!”
没错,他确实抓到了我的致命弱点——权力!
无所限制的权力=无所限制的欲望=无所限制的灾难……
只要我仍旧贪恋权力,就永远无法克服这个致命弱点。
怪不得慕容云说我和他很像,无论两个外表与身世有多么不同,但我们的内心非常相似,都是充满权力欲望与野心的人。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和我恨(可能也是爱)的人,其实是同一类人。
亲爱的兰陵王,我们本质上是一丘之貉。
此刻,夜幕已将我笼罩。风中依稀响起模糊的声音,是保镖在呼唤我,害怕我在黑夜迷路,被困死在迷宫般的芦苇荡,抑或失足掉进水塘淹死。
在我转回头的时候,心底却想起另一个人。
她。
她是莫妮卡,窗外,黑暗覆盖一切,包括古建筑般的森林剪影。寒风毫无遮拦地撞上玻璃,发出奇怪的敲打声,似乎荒野妖怪们想进来取暖,或钻进她柔软的身体。
今天是元旦,2011年的第一天,本可以回市区休息,去淮海或徐家汇疯狂购物,反正第二天还有班车回“狼穴”。可是,她选择一个人躲在宿舍,就像外面的节目与她完全无关,她来自另一个遥远星球,恐惧地躲避危险的地球人。
从早到晚都在屋里看书盲从惠特曼的《草叶集》到泰戈尔的《园丁集》,一个字一个字地咀嚼分行的句子,就像一年前她躺在病床上阅读这些诗句,支撑她度过炼狱般的漫长时间。
她放下书本自己做了晚饭,都是基地提供的新鲜食品——森林里有自建的菜园和牧场,让“狼穴”成为一个自给子足的小世界。
同好晚餐来到镜子前,看着这张虽然平凡,却已逐渐喜欢上的脸。
许多年后,她会忘记自己原来的脸吗?
他会忘记吗?
那张曾经美丽的混血的脸,早已在烈火中化为灰烬——所多玛的烈火!
致命的2009年!在刚刚死去亲爱的父亲不久;在刚刚接任天空集团第三任董事长之后;在救出自己心爱的男子,苦尽甘来短暂地在一起转眼又要分开时,她来到了被诅咒的所多玛。
她坐着天空集团专机降落非洲大地,带着复兴危难中的家族的使命,带着掌握无尽石油宝藏的热切期望。在从机场前往所多玛国首都市区的路上,车队遭遇数枚火箭弹袭击。她的座车被威力强大的炸弹摧毁,司机和保镖当即死亡,烈火将她重重围困在车内。当火焰即将烧到她的身上,她认为自己必死无疑,便用手机录下给心爱男子的遗言——期望这部手机可以幸存下来,并让那个人听到,然后给她的灵魂以承诺。
可是,可幸,也可以,她没死。
当烈火已熊熊燃烧她的脸,却有几个勇敢的非洲人将她救了出来。她的随从们大多已经死去,剩下的不是受伤就是慌乱地逃命,没人注意到她的获救。她被送到当地一家中国援建的医院,一位中国医生救活她的性命,却没有挽回她的脸——严重烧伤的她被彻底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