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6/15页)
傍晚,张振武来了,他表情十分严肃,眉宇间含着忿恨,眼睛冒着怒火,他还没坐下,就气愤填膺地对我说:“我早就估计徐静山不是一个好东西!他对你是挟有企图的,现在已经证实了!”说完,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皮夹子,郑重其事地从里面掏出一张摺得四四方方的纸条递给我,我摊开一看,是我父亲亲笔写的:云儿:
我获不白之冤,纯是徐静山捏造事实诬陷所致。在审讯中,我曾看到片段告密,乃是徐某笔迹,我受刑不过,只好屈招。
此獠秘密身份是上海七十六号(汪伪特务总机关)专员。想不到此人狼披羊皮,阴险毒辣,狼子野心对你垂涎已久。近日,他揭开假面具,公开向我提出条约,要你许他为妾,以换取我的自由。我宁可牺牲性命,绝不让他阴谋得逞。他被拒绝之后,老羞成怒,恨恨而去。
看来此獠对我决不罢休,恐怕我的性命危在旦夕,如有不测,你当为我报仇。切嘱!
父 书于狱中
我反复细看,疑信半参,因我对徐静山还存在着侥幸的心理。但是这封信分明是我父亲笔迹。我追问张振武这封信从哪里弄来的,他据实相告。原来他的表哥在那里当看守,过去都是叫他照顾,此信是我父亲昨天晚上交给他的。
张振武临走的时候,他一再嘱咐我对徐静山要特别提防。当晚,我心乱加麻,整夜不能入睡。
第二天清早,徐静山到我家里来,神色慌张,一见面,就气喘嘘嘘地对我说:“丽云,你爸爸病重,嘱你马上前往!”
这时我心惊肉跳,预感到大祸临头,但不知所措,不得不跟着他走。
一出大门,小轿车已经在门口等着,徐静山急忙打开车门,我坐了上去,他也随着坐上来。这时,只见司机旁边坐着一个穿西装的大汉,戴着一侧墨晶眼镜,也不说话。
徐静山悄悄告诉我,这是他的朋友,在日本特务机关处工作。
这时我心慌意乱,思潮不断起伏,徐静山的脸面在我的脑海里翻滚浮沉,一会儿慈善,一会儿狰狞。看看身旁的徐静山,还是那副老样子,世上真有双面人吗?徐静山真会害我父亲吗?父亲的病有危险吗?一连串的问号,把我的思绪勾来勾去,勾得如乱麻一堆。
我沉浸在茫然的痛苦思虑中,丝毫没有注意车子前进的方向,究竟走了多少路,转了几个弯,车子出郊区很久,转到一条支路去,在入口处,有一条交通路障阻住去路,旁边有个哨所。那个大汉从车窗里伸出头,出示特别通行证,路障举起了,车子向前行驶。单就这条路上,就有同样的三道关卡。都是按照上列的手续通过的。
过了三道关口,前面发现一墙大围墙,墙上布满铁丝网,每个角落,设有碉堡、了望哨。
车到大门口,又经一道盘查,车子一进大门,就令人觉得森严可怕。下车后走了一段路,进入甬道,通过三道铁门,到了一个小小的广场,那个戴墨晶眼镜的大汉,领我们进入一个很大的库房,四面水泥墙壁,中间空无一物,好像医院的太平间,又像肉类的冷藏室,壁上有几个洞,铁门关着。
屋内有两个工役,穿着白衣,脸戴口罩。那个大汉对他们说;“打开三号门!”
两个工役马上打开三号小铁门,现出一个洞口,两个人走了进去。我的心揪紧一团,难道我的爸爸就住在这吃人的魔窟里?不一会,两个人从里面拉出一架脚上装小轮的铁床,我上前一看,赫然见我父亲的尸体,他眼睛张的很大。我急病攻心,晕厥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才悠悠气转,只见徐静山手拿茶杯、汤匙站在我的身旁,流着鳄鱼的眼泪。一切我都明白了!
“我爸爸为什么会死?”我大声责问道,泪涌如泉。
那大汉冷酷地板着脸说:“你父亲畏罪,服毒自杀!”
我请求把父亲的尸体领回家自行收殓。
那大汉铁青着面孔说:“不行!上级规定,这里的犯人不论何种死亡,一律火葬,不能越例!”他又转过头命令两个工役说:“见面时间超过,你们把铁床推入墙内!”
工役奉命照办,我哭喊着扑向父亲的尸体不让推走。徐静山连劝带抱地把我拉开。铁床被推走了,一进洞就砰的一声关上铁门,我挣脱徐静山,撞门号淘大哭,我要撞破这鬼门关,我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