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第3/6页)

穆拉特看着阿瑟诺夫。他胡子上的雪已经融化成小水滴,让他在阿瑟诺夫的眼中看起来就像礼拜仪式的伊玛目,而不是军队的指挥官。“这个孩子,他要吃饭,要穿衣服,最重要的是要保护他剩下的家人,他必须表现得像个大人——我给了他希望,还有目标。总之,我给了他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阿瑟诺夫的脸孔因为不满而显得严峻苍白,并露出悲哀的眼神。“俄军炮火会把他打成碎片的。”

“你真这么想吗,哈森?你认为艾兹诺尔很笨,或者粗心大意吗?”

“他不过是个孩子。”

“只要播了种子,就算在艰困的环境也能长出嫩芽。事实就是如此,哈森。人的信念与勇气会滋长并散播开来,很快地,会从一个人传到十个人,二十个人,一百个人,一千个人!”

“但我们的人民一直在受苦,他们被谋杀、强暴、殴打,不但挨饿受冻,还像畜生一样遭到囚禁。光靠你说的根本不够,卡里德。一点也不够!”

“你还是像年轻人一样缺乏耐心,哈森。”他握住对方的肩膀,“这个嘛,我也不用大惊小怪,对吧?”

阿瑟诺夫看见穆拉特怜悯的眼神后,便咬牙切齿别过头去。强风吹着雪花在街上打转,有如进入出神状态而不断旋转舞蹈的苦行僧。穆拉特见到自己的话似乎发生了效力,“要有信心,”他用平静且像是在进行圣礼般的口吻说,“要相信真主,还有那位勇敢的男孩。”

十分钟后,车队在九号医院前停下。阿瑟诺夫看了下手表。“快九点了。”他说。由于要接听一通极为重要的电话,所以他们两人坐在同一辆车上,否则这么做可是违反安全措施的。

穆拉特往前倾身按了一个钮,隔音装置便缓缓升起,将他们与前座的驾驶和四名侍卫隔绝开来。前座的人也都受过良好训练,眼睛直视着防弹挡风玻璃外的前方。

“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了,卡里德,告诉我你有什么异议吧。”

穆拉特扬起粗厚的眉毛,表示他听不懂,尽管阿瑟诺夫看得出来他是假装的。“异议?”

“难道你不想得到属于我们的东西吗?卡里德,真主赐予我们的东西?”

“你太激动了,朋友,我太了解你了。我们已经并肩作战多少次——一起杀敌,也救过彼此的性命,是吧?你听好,我愿意为同胞流血。看着他们受苦,我也感到无比愤怒,这点你应该比任何人更清楚。但历史告诫我们,要提防欲望最大的人。我们的提议结果——”

“是我们的计划!”

“对,计划,”卡里德说,“我们要考虑结果会如何。”

“小心谨慎,”阿瑟诺夫不高兴地说,“又是小心谨慎。”

“朋友啊。”卡里德·穆拉特一边笑,一边握住对方的肩膀,“我可不想出什么差错。粗心的敌人是最容易击败的,你一定要有耐心。”

“耐心!”阿瑟诺夫啐了一声,“你没跟刚才那个男孩说要有耐心。你只是给他钱,告诉他去哪里买弹药。你让他去跟俄军对抗。我们每拖延一天,就可能有几千个像他一样的男孩被杀掉。我们在这里作的决定,可是会决定车臣的未来。”

穆拉特用大拇指压在眼皮上绕圈。“还有其他办法,哈森。总会有其他办法的。也许我们应该考虑——”

“已经没有时间了。通告已经发布,日期也确定了。导师是对的。”

“对,导师。”卡里德·穆拉特摇摇头,“又是导师。”

就在此时,车内的电话响起。卡里德·穆拉特看了看他信任的伙伴,接着平静地按下通话钮。“是的,导师,”他用恭顺的语气说,“哈森跟我都在,我们正等你下指示。”

在车队停驻处的上方,有个人蹲伏在一栋大楼屋顶,手肘放在护墙上。护墙上摆着一把芬兰制的萨科TRG41手动式狙击枪,是他自己改造过的。由铝及聚氨酯制成的枪托大幅减轻了枪的重量,而且一样精准致命。他穿着有保护色的俄国军服,与他亚洲人的面孔还算搭配。在军服外,他佩戴了一组轻型的克维拉吊带,上头挂着一个金属环。他右手握着一个烟盒大小的金属黑盒,上头有两个按钮,显然是某种无线装置。他很平静,浑身散发慑人的气息,仿佛他能利用、操控沉默,并把它当成一种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