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果(第7/26页)

斗牛士又一次挥舞Muleta,试试牛还有多大力气,牛左右晃动它那庞大的身躯,低下了头,前腿向前一跪,倒下了。

霎时卷起了砂尘,牛的两只前腿剧烈地抖动,抬起了头,这是它对生命的最后留恋,接着怎么也不动了,倒在斗牛场的一角。从猛烈的冲击、反抗,直到死去,这场戏终于落下了帷幕。

一次斗牛时间约20分钟,期间有两位斗牛士上场,拉开序幕,最后由主角斗牛士收场。

这场杀死狂牛的戏,其实也有一定的节奏,并不是斗牛士一手包办的,是牛和斗牛士、观众三者融为一体,才能使整场戏获得成功。

第二位斗牛士过多地投枪,观众席上“Fella!Fella!”地发出了谴责的喊声。

第四位斗牛士勇敢地面对狂牛,只一剑,结果了牛的性命,观众席上一齐挥动手帕,欢声雷动。斗牛士割下牛的一只耳朵,作为一种荣誉,向观众炫耀。

斗牛士高举牛的耳朵,绕场一周,狂热的观众向他投掷花束、手帕,甚至手提包。

更优秀的斗牛士割下两只牛耳,有时还割下牛尾巴、牛蹄,以表彰他的成绩。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斗牛士都能得到这种荣誉。

第五位斗牛士,慢了一步,差一点被牛角撞倒。

第六位斗牛士一剑下去,没有刺中牛的要害,延长了牛的痛苦,做出了种种丑态,也受到观众们的谴责。

在兴奋和激动的气氛中,一次20分钟,看完六次斗牛,时间已过8点了。

刚开场时,场内光和影十分明显,此刻只剩下了阴影,夜晚已来临。

马德里为盆地,这时天空晴朗,东边观众席上的高处仍在夕阳的照耀下。

“出去吧!”

中桥喊了一声,秋叶和雾子站了起来。

“怎么样?”

“呃?”

第一次观看斗牛的雾子受到了莫大的冲击,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大口地喘气。

“太可怕了……”

一场接一场血的祭礼,使雾子有点累了。

“可是,小姐能从头看到底就不错了。”

“这……”

雾子摇摇头,开初的确有点不安,不过总算坚持到最后散场。

出了斗牛场,在中桥引导下,去市中心附近的一家餐馆。

这家餐厅在一条幽静的胡同里。餐厅虽然不大,却很狭长,他们一直走到尽头,这儿较为僻静、雅致,更能体会到西班牙的氛围。

据老板说,这儿的桌子和周围的墙壁和海明威在世时丝毫没有改变。在这颇有来历的餐馆,只有他们一组客人,生意也太清淡了。

有午休制度的西班牙,还要再等些时间,客人才会陆续来到。

中桥看了菜谱后,点了汤菜和蒸虾以及西班牙的名菜烤牛肉。

“量很大,点两份就足够了。”

秋叶一切都交给中桥做主。中桥拿起一瓶该餐厅特制的葡萄酒,给秋叶和雾子斟上。中桥说:

“你们辛苦了。”

她的意思是:一是远道从东京来,二是到马德里后立刻就看斗牛,向他们表示慰问。

“这酒真棒!”

看了6头牛被杀掉,此刻又喝了鲜血似的红葡萄酒,这才沉住了气。

“怎么样?斗牛好看吗?”

“想象中的斗牛和现实是两回事。”

原来以为在众目睽睽下把牛杀掉,未免太残酷了。

“这似乎是将狂牛从生引向死的一种仪式。”

“斗牛开始于公元900年,至今已一千多年了,逐渐形成了现在这种形式。”

“斗牛,当然需要勇气,但它的最大魅力在于窥见生与死这一瞬间的转变。”

秋叶印象最深的是,如此凶猛的牛20分钟后便血流满身,倒在斗牛场的角落里。一动不动的死牛似乎在诉说,死就是那么回事,不值得大惊小怪。

当秋叶看到横躺在广场角落的死牛,不禁想起志贺直哉的小说《在城崎》中的一节。

在城崎温泉疗养的主人公,无意地从旅馆的房间朝外看,一群蜂在屋顶的一端狂舞,其中有一只蜂死了。已经成了尸骸的蜂,双肢紧贴在肚皮上,一动不动。主人公本来是排解烦闷,看了之后反而觉得寂寥。

牛的死和那只蜂完全一样,如此凶猛的牛,死了之后同样寂寥、孤单。蜂很渺小,而四百多公斤重的牛不同了,但死后和那只蜂一样,无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