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 阳(第2/8页)

修子回到家时,初冬的天空已是暮色霭霭了。

打开阳台上的窗户,换换新鲜空气,又倒了杯啤酒喝着,修子不由想起母亲的年龄。

母亲三十三岁时已经有了自己与弟弟两个孩子,还担负起照顾公婆的责任。本来母亲喜欢绘画,也想出去找一份设计图纸之类的工作。

可是,结了婚,有了家,生儿育女的,便失去了外出工作的机会。等孩子大了,再要工作,自己也失去了信心,于是,便这样糊里糊涂地过了下来。

也许是对自己的人生感到后悔,所以母亲没有反对修子学英语,自己找工作。有时母亲也唠叨着要修子快些结婚,可从来没有让她辞去现在的工作。

也许是受母亲的影响,修子的想法是,即使找到称心的人结婚,也不打算放弃工作做个家庭妇女。她想最好家庭、工作两不误。也许想法太天真,但修子却感到有了孩子也不放弃工作,如果不可能,自己情愿就不结婚。这样坚持自己的理想,一转眼已是三十多岁了,对女人来说,这是个不容忽视的实际问题。

修子并不想责怪什么人,她只是不想走自己母亲的老路。

可是,到了三十多岁的现在,修子扪心自问,自己比母亲活得更充实吗?回答却并不是肯定的。

迄今为止,在外资企业工作,作为社长秘书,表面上应该是令人羡慕的。可是,到了这把年纪,再这样干下去,能不能说是人生的最佳选择,修子心里实在是没有把握。

初冬日短,也似乎在启示着修子,让她感到自己年龄不小,青春难驻的焦虑。

似乎是为了拂去心头的烦绪,修子一下喝完了咖啡,接着烫起上午洗的衣服来,完了又整理了一遍衣橱。

这样在里面的屋子里忙了一阵,绘里来了电话:

“怎么样,真佐子家里……”

与平常一样,绘里的电话总是直截了当的。

“没去,算你走运。我是让他们搞得精疲力尽了。”

修子将真佐子家里的情景对绘里讲了一遍,绘里便苦笑着说:

“真佐子一点没变呀……”

接着绘里又问道:

“还有,那个小孩怎么样呢?”

“看她叫真佐子妈妈的样子,应该是很好的吧。”

“一下子又要当妻子,又要当娘的,真佐子真够受的了。”

“不过,那丈夫看上去蛮体贴人的,真佐子很感到幸福的呢。”

“他结过婚,当然要对真佐子好一点喽。”

绘里总是不失时机地评说人家。

“那么,一定劝你也快些结婚了吧?”

“一点不错,劝了好几次呢。”

“自己才刚结婚,就摆老资格了,真佐子这样老三老四的,你可不能饶了她呀。”

“可我没结过婚,也没办法呀。”

“怎么,你也服软啦?”

“不是软不软的事……”

修子开始含糊其辞起来,绘里放低了声音:

“我说,你那个他怎样啦?”

说起远野,修子不由得坐在沙发上将脚搁了起来。

“再过一星期,就可出院了……”

远野在大阪医院住了五天,就带着石膏回到了东京,住进市谷的一家医院。回到东京后,远野每天给修子打电话,所以,修子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

据医生的说法,过一个月拆去石膏,再恢复半个月,便可完好如初了。

现在还在长骨头,如上着石膏出院的话,也是可以的。可出院后得拄着拐杖,所以还是住在医院里稳当。

还有一个真正的理由,远野不想出院是不想回家,整天看她老婆的脸色。

远野买了一部手机。在病房里,远野就用手机指挥公司日常工作,每天电话忙得不亦乐乎。

“你还没去看望过他吗?”

“……”

远野回到东京后,修子还没去过一次。

上次去大阪,也没见上面,这事修子从未对绘里说起过。

“现在医院里,有谁陪着呢?”

“已经好多了,有护士就够了,没有人陪着。”

转到东京医院后,远野身边没有人陪着了。可修子脑子里还是不能抹去他妻子和女儿的影像。

即使现在没人在,保不定有什么事,她们会突然去医院也说不定的。实际上,远野生活还不能自理,内衣之类不用说,就是信件和各种日用品也必须有人每天从家里给他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