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女囚(第5/10页)
太可怕了!
不可能!不可能!谁也不能不让我活下去!
……
谁说——不可能?
有个人在她脑仁里狞笑,刮骨一般尖刻。
后背的衣服就被汗水浸透了,又黏又湿,燥痒不堪。
她翻了个身,侧躺,依旧不能入眠。
号房闷热,犹如笼屉,将她的一切希望、欲念都蒸发出体外,灵魂一点点出窍似的……
我,穿着白色的裙子,跪在黄色的土墙前面,还没有死,可是已经丧失一切知觉,非人,乒的一声,天灵盖顿时像沙丁鱼罐头的铁皮盖子似的被子弹狠狠地撕开!番茄汁般又浓又黏的血液,从已经被切割成碗一样的头骨边缘溢出,流淌下我微张的嘴唇。身体僵持了一秒,抑或两秒?终于缓缓地仆倒在地……
扑倒。
在地。
“哎哟……疼死我了!”她龇牙咧嘴地呼着气,左手扶地,右手揉膝,浅蓝色开洞牛仔裤露出的小腿上,一片严重摩擦出的绛紫色,活像是被火燎了一把。
这里是Darkness酒吧的后巷。
固然,这后巷黑黢黢的,但毕竟走得很熟了,自己居然被绊了一跤,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好不容易才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土,回头一看,隐约辨出:有个人就坐在那把后背裂开而被扔掉的椅子上,伸出一条腿。她一下子火了,他怎么连句对不起都不说?正准备大吵一架,却听见一个低低的声音,从那个人口中若有若无地飘了出来——
“对——不——起——”
三个字吐得很缓慢,字和字之间生了锈似的,有些吃力。
她想可能是喝醉了的客人,呕吐之后坐倒在这里醒酒——这种事对酒吧而言,就像垃圾中转站的定时清运,每天夜里都会重复上映不同货色的相同一幕,不值得浪费精力。她正要继续走自己的路,身后那扇铁门哗啦一声打开了,随着一缕蓝盈盈的光被释放,一个穿着黑色透视装的女孩钻了出来。看到小青,透视装先是吁了一口气,然后有些焦急地说:“你怎么还没走啊?那几个老总我好不容易才给挡住。”
“那几个色狼都他妈的该被阉掉!”小青愤愤地说,然后指着坐着的男人说,“这个家伙绊了我一下,他可能是喝醉了……”
话没说下去,因为借着从酒吧里泄出的蓝光,小青看清了这个人的面容:有点卷曲的短发,眉毛重得把一双狭长的眼睛压得有点内陷,挺拔的大鼻子下面,是两片有点外凸的厚嘴唇——像极了复活节岛上那些暗红色的火成岩石像,就连神情也一样的冷漠和绝望。
他没有醉,因为他的眼神虽然茫然,但绝不纷乱。那他坐在这里干什么?
透视装看了看那男人,连忙拉了小青一把:“阿累你都不认识?”然后走到阿累面前,弯下腰,手拄着双膝,用很温柔又很同情的口吻说:“阿累,今天怎么没在前门等,反倒坐在这后巷里啊?快点回家吧,没准儿她已经先回去了。”
阿累抬起头,嘴唇嚅动了半天,想说什么但又没有说出来,目光里包含着一种让人心碎的痛楚,仿佛一只老得走不动的狗在乞求骨头。
他的躯壳没有移动,可是他的整个人在发抖。小青想。
透视装不忍地扭过了脸。
阿累慢慢地站起身,中等个子,粗壮的身板像在小巷里突然立起了一座石碑。他原地定了定,就跌跌撞撞地向巷子外面走去。背影消失,但一种沉甸甸的感觉却不知怎的压上了小青的心头,不禁问:“他……怎么了?”
“唉!”透视装长叹一声,“他挺惨的……你在咱们酒吧里见过一个叫樊一帆的女人吧?”
“我知道,特别疯的那个金鱼眼嘛!我顶讨厌她。”小青厌恶地说。
“对,就是她。”透视装说,“可是你绝对想不到,那个樊一帆就是阿累的老婆。”
“啊?”小青大吃一惊,“我怎么感觉,他俩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