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信浓路(第7/8页)

“你现在与佛祖结缘啰。”

“结缘?”

“就是结下了缘分的意思。”

“只是和佛祖结缘吗?”

“……”

“我也想和人结缘呢。”

罗丝还来不及用理性去过滤,心里的话便已冲口而出了。这句炽热的话有血有肉,带着她内心的情感,冷不防反扑回来,使她全身仿佛着了火一般,开始熊熊燃烧。

接着,罗丝感到一股比自己更烫的热浪扑面而来。

是中垣的唇。

她反射性地将自己的双唇迎了上去。

她的双肩被紧紧抱着。

什么都看不到。

看不清中垣的脸。

在无明世界中拥抱,哪怕再热烈,也只能体会到自己一个人的感受。不,她甚至无法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以前看过许多书,也明白不少佛教教义,但直到身处善光寺戒坛下的黑暗中,罗丝才突然领悟到佛理的精髓。

世人都是孤独的。这种孤独不分人种,也无关贫富和阶级。孤独之人终将消失,而无明也将化为虚无。

结束漫长的热吻,两人朝从出口处投射进来的那一丝光亮走去,一路无语。

走出大殿,一切仿佛变得格外明亮,甚至有些刺眼。

他们在长野站上了前往金泽的特快列车“白鹰号”。

一等车厢很空。

由于还沉浸在善光寺戒坛下的气氛里,两人变得格外沉默。

罗丝看到车站小卖部屋檐下的鸽子巢,才开口说了句:“啊,那地方居然有鸽子……”

上午十一点十三分,“白鹰号”驶出了长野站。

右侧车窗外是绵连起伏的远山,而左侧车窗外的山峦离得较近,浓绿就在眼前逶迤伸展。过了一会儿,绿色开始从左右两侧包围过来——信浓路上的景色,总是如此富于变化。

“中垣,你怎么看青木说的那些话?”罗丝望着窗外的风景,开口问道。

“啊?……哦,你是说岸尾的事啊?”

该来的终究要来。中垣不由得倒吸了口气。

“你觉得,那个被岸尾勒索的外国人会是谁?”

“嗯……”

中垣曾自问自答地思考过这个问题,但现在却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含混地敷衍着。

“我觉得……”罗丝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觉得,那个人或许就是我父亲。”

“怎么可能……”

见罗丝和自己推断得一样,他赶紧扬声否定,也想借此赶走自己的疑虑。

“可是,在那件案子里,最后无罪释放的就只有我父亲。”

“我们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并不清楚。”

“调查一番的话,一定能水落石出的。”说完,罗丝扭头盯着前方,脸上显出坚毅的神情。

沉默片刻,她再次将目光转向了车窗外。

铁路旁有一条小河。浅蓝色的流水撞击着岩石,激起白色的水花,看起来似乎很清澈。沿路农舍的屋顶大都是红色的,偶尔点缀着几点蓝色。这样的景色,使罗丝感觉到一丝平静。幸好眼前不是茅草或者黑瓦铺成的屋顶,否则她的情绪岂不是更加低沉?这种多彩的屋顶,让她想起了欧洲的田园风光。

“奇怪,为什么这附近的屋顶都是红色的呢?蓝色的很少,绿色的根本看不到。”罗丝问。

中垣松了口气,回答道:“四周都是绿色的森林,这样能让色彩更丰富一些啊。”

到了古间站附近,终于出现了绿色的屋顶。

“你看你看,有了!”

罗丝指着绿色的屋顶,像个小孩似的嚷着。

不久,覆盖着白雪的黑姬山出现在眼前。山脚处一片朦胧,唯有山顶附近,悬浮着梦幻般的景色。突然出现的雪山,让罗丝再次想起了之前那个问题。

“岸尾绝不是被人误杀的。”罗丝自言自语地说道,“如果岸尾真的恐吓过别人,那么杀害他的人,肯定就是那个被他恐吓过的人。只有这种可能。”

“不一定吧……”中垣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肯定是这样的。杀害岸尾的人……就是我父亲。”罗丝斩钉截铁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