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刺长安(第21/34页)

“想得美……通向宫城里的沟渠上有数道水闸,哪里是轻而易举能进得去的。”

裴玄静也缓过劲来了,插嘴道:“不知大侠可否赐予姓名?今日蒙大侠搭救,他日必当相报。”

那人没吭声。崔淼却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姓王,对不对?你的父亲就是王义吧?静娘,咱们找到王义的女儿了。”

“不,她不姓王。从今往后她都跟着我姓聂了。”

周围突然大放光明。

裴玄静大惊失色。他们竟又回到了最初关押她的库房里。原来,他们沿着暗渠绕了一大圈,从另一个方向走回到最初的窖井了。

聂隐娘,端端正正地坐在屋子中央。她那位磨镜子的夫君肃立一旁,右手中举着火把。

“师父……”

裴玄静循声看去,救他们的人已跪在聂隐娘面前。蒙面的黑纱大概早就掉了,散乱的发丝遮住半张脸。湿透的夏衣牢牢地贴在身上,曲线毕露。现在任谁都能看出她是个女子了。

聂隐娘问她:“你知罪吗?”

少女低头不语。

“你以为凭你现在的这点本事,就能窃得窖井盖的钥匙,还能偷看到地下暗渠的图纸?”

少女还是低头不语。

裴玄静抢着说:“她是为了救我们,娘子要怪就怪我们好了。”

“怎么怪?杀了你们吗?”

裴玄静道:“玄静久闻隐娘侠名,断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聂隐娘冷笑一声,“记得当年我在学艺之时,师父命我去刺杀某大僚,我因其正与儿女戏耍,两小儿幼稚可爱,实不忍下手。无功而返后师父训斥我道,‘今后再遇上这类情形,先杀其至爱,再夺其命。’既为刺客,首要断六亲人伦之念,否则只会损了自己的性命。”

裴玄静听得全身一激灵。

崔淼插嘴道:“所以你设下这么个局,就是为了让她断尽人伦之念?可你为什么不问一问,她到底想不想跟着你当刺客?也许人家心里根本就不情愿呢。”

“都别说了!”少女叫起来,“师父,我知错了,今后再不敢犯。”

“所以你并没有父亲?”

“没有。”

“更没有母亲?”

“没有。”

“茫茫人海从此只分敌我,再无情义,亦无是非。”

“只有敌我,没有情义,没有是非。”

聂隐娘点了点头,“你起来吧。”又对裴玄静和崔淼道,“你们可以走了。”

两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少女从聂隐娘手里接过什么来,返身递给裴玄静。正是她的两只耳坠,上面还有血迹。

“他说得不错,这只是一个局,为教训小徒所设。”聂隐娘道,“我并没有去要挟你的叔父,现在你可以自行返回。裴府因为你的失踪正鸡飞狗走的,你速速归去,好使他们放心吧。”她在说这些颇通人情的话时,同样没有丝毫情感的流露,就与她谈起杀人时一个样。

裴玄静问:“隐娘不怕我将你夫妇的行踪告诉叔父吗?”

“你会吗?”聂隐娘反问,“假如你想让禾娘死,倒可以试试看。”

禾娘。裴玄静终于知道王义女儿的名字了。不过,按聂隐娘的说法,她现在应该是叫聂禾娘了。裴玄静当然不愿意让禾娘死,不论她姓王还是姓聂,于是说:“我怎会要禾娘死?相反,我要带她走。”

“走?去哪里?”

“当然是回裴府。禾娘既是王义的女儿,王义生前为裴府家人,裴府自然要继续照管他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