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泡影(第5/6页)
我逐个打量他们。“应该行得通,”我说,“还可以再加点好料,告诉警察你们是我的朋友。我偶尔会过来打牌,只是菲尔来的时候我不在。出事以后,你们马上想到要找我,所以才会晚一步报警。你们已经通报了我,而我也上路了,所以你们觉得应该没关系。”我停一下喘口气,花了点时间继续逐个打量他们的眼睛。“咱们要把现场布置得恰到好处,”我继续说,“另外就是要散财消灾。总之眼下这事应该可以用意外致死的名义登记结案。”
“他们肯定把你当成天才啦!”伊莱恩说。
“或者有学问的白痴①,”我说,“我跑到那里,让他们布置出了事情发生的真正经过。起先他们搞不好会以为我是误打误撞糊里糊涂地编出了事件始末,不过到后来他们应该猜出来了,我其实一直都心知肚明。”
“不过你一直没有明讲。”
“没明讲。我们一直都假装有个闯入者把刀插进莱曼的身体,而且我们是在消灭证据。”
“其实你们是在恢复现场。你是怎么发现真相的呢?”
“尸体挡在了门口,淤血的模式也不对。不过我在确定这点之前就已经起疑了。情况太过诡异,尸身置放的地方堵着门不能开,桌子摆错了地方,而且小绒毯肯定是用来遮盖什么的,要不它干吗摆在那个位置?所以我就想象出房间该有的模样,所有的细节好像就全对上了。不过这可不需要什么天生的才能。随便哪个警察都会发现异样并且严加审问,然后他们四个就会投降。”
“然后会怎样呢?以谋杀罪起诉?”
“挺有可能,但他们是受尊敬的商人,而死者则是卑鄙小人,所以应该只会判过失杀人,搞不好还能要求更轻的处分。不过话说回来,意外致死的判决的确可以省掉他们不少麻烦。”
“而事发经过真的就是那样?”
“他们完全不像随身携带弹簧刀或者在牌桌耍刀的人,他们也不太可能从莱曼手里夺了刀把他杀掉。我觉得是桌子朝莱曼掀去时他摔了个倒栽葱,搞不好其他一两个人也一起跌到了桌子上头。当时他还攥着刀,所以才会一刀插进自己心窝里。”
“而接获报案的警察——”
“我帮他们报了警,所以我多少算是决定了由谁接手。我选了可以合作的警员。”
“然后跟他们合作。”
“皆大欢喜,”我说,“我跟四名牌友收了钱,也把其中一些用在了刀口上。”
“好将事情摆平。”
“就是这句话。”
“不过你没把钱散尽。”
“没有,”我说,“还没花完。手拿来。喏。”
“这是干吗?”
“中介费。”
“三百美金?”
“百分之十。”我说。
“老天,”她说,“我根本没想到要拿钱。”
“别人给你钱的时候你都怎么做?”
“我会说谢谢,”她说,“把钱放进保险柜。太棒了。你让他们说了实话,然后大家都有钱拿。你得马上就回赛奥西特吗?查特·贝克今晚要在米盖的店表演。”
“我们可以先去听他唱,”我说,“然后回这儿来。我跟安妮塔说了我可能得在外头过夜。”
“噢,好耶,”她说,“你说他会唱《梦幻泡影》吗?”
“大有可能,”我说,“如果你好声好气地请他唱的话。”
我不记得他唱了没有,不过前几天我才又在收音机上听到了这首歌。他的生命戛然而止,那个逐渐老去的大男孩,歌声好听,吹起喇叭更是迷人。他在欧洲某地的一家旅馆坠楼而死,许多人都觉得内情不简单。他一路走来得罪了不少人但都安然无事。不过世事本就如此,你挡掉了所有的子弹——只除了最后那颗。
“《梦幻泡影》。”听到那首歌之后不到二十四小时我拿起《纽约时报》,读到一则关于期货交易员葛登·法西的讣文,他死于前列腺癌。这名字有点耳熟,不过我花了几个小时才想起是谁。他便是穿运动外套的那个人,也就是菲尔·莱曼刺死自己的那家公寓的主人。
世事变化叫人嗟叹称奇。那场扑克牌戏之后没多久,发生了另一起事件迫使我离开纽约警局,并且离开我的婚姻。伊莱恩和我失去联络,但我们又于多年后重聚——当时我已找到方法可以不靠酒精度日。失散多年后我们又找回彼此——现在我们结婚了。谁又想得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