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来自过去的声音(第17/23页)

说完,他便离开了别墅。

凯特和本顿进门的时候,电话刚好也响了起来。达格利什接起话筒,电话里传来了鲁珀特·梅科洛夫特的声音。

“恐怕你无法再和施派德尔博士谈话了,很可能一段时间内都不可以了。昨天晚上,他的体温高得吓人,盖伊准备将他转移到普利茅斯的一家医院,我们这里没有护理重症患者的治疗设备。直升机随时会到。”

达格利什放下话筒。几乎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了嗡嗡声。他走出别墅,看见凯特和本顿正仰望着天空,那架直升机犹如一只闹哄哄的黑色甲虫划破了清晨蔚蓝的天空。

凯特说:“我想那架直升机只用于应对紧急情况,我们并没有请求增援啊。”

达格利什说:“是紧急状况。施派德尔博士的病情加重了,斯特维利医师认为他得接受更好的治疗。对我们来说有些遗憾,但是可以想见,对他而言情况更加糟糕。”

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施派德尔博士送走。他们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看着直升机降落、起飞、低空盘旋,而直升机似乎只用了几分钟时间就飞离了科姆岛。

“你们瞧,”凯特说,“我们的其中一个嫌疑人走了。”

达格利什心想,并不是头号嫌疑人,不过他关于死亡时间的证词显然是至关重要的。而且,他并没有说出他所知道的一切。噪声渐渐平息,一行人转身回到了别墅。

8

达格利什同艾米丽·霍尔库姆的会面定在八点钟,七点三十分他熄灭了海豹别墅的灯,关上身后的大门。没有星光的夜晚对于在诺福克教区长大的他而言丝毫没有陌生感,但是他很少经历这样的黑暗。小教堂别墅的窗口没有透出一丝光线,艾德里安·伯伊德很可能到大宅子吃晚餐去了。远处的别墅群也没有一点亮光,令他难以确认自己走的路线究竟对不对。达格利什停下脚步,辨认了一下方向,他打开手电筒,重新步入夜色之中。四肢的疼痛已经持续了一整天,他忽然想到自己或许是被传染了,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去拜访霍尔库姆小姐究竟合不合适呢?但是他既没有打喷嚏也没有咳嗽。他会尽可能地同人保持距离,而且,如果耶尔兰德说得没错的话,那么她已经在大西洋别墅接待过施派德尔了。

因为地势的缘故,大西洋别墅受到了高地的遮蔽,几乎快要走到门口时达格利什才看见低矮的窗口透出的灯光。劳特伍德将他引到客厅,他那屈尊降贵的架势仿若一位地位极高的家臣在接待一名从大宅子过来付房租的侍从。壁炉的炉火和一盏台灯是房间内仅有的光源。霍尔库姆小姐坐在炉火旁,两只手搁在大腿上。炉火的火光在她暗色的高领丝绸衬衫上跃动,一条褶皱的黑色羊毛裙及至脚踝。达格利什轻手轻脚地走进客厅,她像是从沉思中挣脱开一般,伸出手,稍稍地触碰了一下他的手,然后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坐到壁炉旁她对面的那张椅子上。

如果达格利什能够设想出艾米丽·霍尔库姆殷勤的模样,那么他就能够从她关心的眼神和细心询问他坐得是否舒服的话语中察觉出她的热切。温暖的炉火、柔和的海浪和高背扶手椅的软垫令他恢复了精神,他靠进椅子里,松了一口气。被问及要喝酒、咖啡还是甘菊茶时,达格利什心怀感激地选择了最后一种。这一整天下来,他喝得咖啡已经够多了。

劳特伍德为他送来了甘菊茶,霍尔库姆小姐说:“很抱歉这么晚请你过来,一定程度上是因为这个时间对我而言比较方便。我预约了牙医,而且又不愿意取消这次约会。岛上有些人,如果他们实话实说的话——不过,他们倒是很少打开天窗说亮话——他们可能会告诉你我是一个自私的老女人。至少在这一点上,我和南森·奥利弗有些共同之处。”

“你不喜欢他?”

“他不是一个可以被忍受、能够被喜欢的人。我从来不相信所谓天资就能够为恶劣行径开脱的说法。他是一个反叛传统观念的人。每隔三个月,他就会带着女儿和文字编辑登岛,逗留两个星期,制造骚乱,同时提醒我们,我们这些常住岛民是一小撮逃避现实、无关紧要的逃亡者,就像那座老旧的灯塔一样,仅仅是一种象征,是过去的遗骸。他戳穿了我们扬扬自得的满足感。从那个角度来说,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你可以将其称之为甩不掉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