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5/9页)

我不屑回应他的鬼话,只转头盯着黑彻利,用冷淡的眼神告诉他,我不喜欢他擅自让别人知道我们的行踪。之后我又无奈地想到,黑彻利是菲尔德的手下,几乎可以确定也听命于这个叫人难以忍受的巴利斯,毕竟巴利斯虽然年纪较轻,却好像是那个烦人的菲尔德的副手。于是我提醒自己,尽管近期以来我对黑彻利如此慷慨大方,但他跟我之间永远不会有真正的友谊。

巴利斯上身前倾,悬在前臂上方,压低声音说:“先生,菲尔德探长在等您的报告。我主动告诉他如果碰见您,会提醒您这件事。时间不多了。”

“两星期前我才给菲尔德探长一篇报告,”我说,“什么东西时间不多了?”

巴利斯笑了笑,却迅速把手指竖在嘴唇前,他的眼珠子瞄瞄这边又看看那边,夸张地提醒我隔墙有耳。我老是忘记菲尔德和他那些手下认定那个幽灵祖德的爪牙无所不在。

“离6月9日不远了。”巴利斯悄声说。

“哦,”说着,我喝了一口酒,“6月9日,斯泰普尔赫斯特事故的神圣纪念日以及……”

“嘘。”巴利斯说。

我耸耸肩:“我没忘。”

“柯林斯先生,您的报告写得不够清楚……”

“不够清楚?”我打断他的话。我的声音大得足以让酒馆里任何有兴趣听的人都听见,不过当时少数几名酒客中显然没人感兴趣。“巴利斯先生,我是个作家,当过多年记者,目前是专职小说家。我无法想象我写的报告会‘不够清楚’。”

“是,是,是。”巴利斯连声附和,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我是说,不,没错,柯林斯先生,是我措辞不当。不是不够清楚,而是……呃……非常清楚,只是有点儿简略。”

“简略?”我用最适合这个词的鄙夷语气重复一次。

“就好比简单几笔完美勾勒出全貌。”巴利斯愉快地说,上身更贴近他壮硕的前臂,“细节却不够完整。比方说,您在报告里提到狄更斯先生一直说他不知道爱德蒙·狄更森目前下落,可是您有没有——套句我们在警校和警界常用的词——对他使出撒手锏。”

我忍不住笑出来。“巴利斯……先生……探员。”我轻声说。我发现黑彻利对我跟巴利斯的谈话表现得漠不关心。“我何止对狄更斯先生……套用你的话……使出撒手锏,我十八般武艺全用上了。”

巴利斯指的是,狄更森失踪案背后的动机在于金钱。

那个天清气朗的5月天我状况好极了,尽管我得努力跟上狄更斯那要人命的速度,但从盖德山庄到罗切斯特那段路我走得挺舒畅。我们大约走完三分之二路程时,我开始对狄更斯发动攻击,把子弹、迫击炮和整个弹药箱都用上了。

“啊,对了,”我说,这时我们走在通往远处教堂螺旋塔的公路北侧的步道上,“几天前我碰巧遇见爱德蒙·狄更森的朋友。”

即使我预期狄更斯出现错愕或惊讶的表情,我观察到的也只是一道专横的眉毛略略扬起。“是吗?我以为爱德蒙·狄更森没有朋友。”

“显然他有,”我撒谎,“一个老同学,叫班纳比或班纳狄克或巴特兰之类的。”

“这些是那个朋友的姓氏或教名?”狄更斯问。他的手杖以平常的快速节奏敲击路面。

“那不重要。”我说。真后悔事先没有花更多心思设计这段引狄更斯入局的虚构性引言。“只是某个我在俱乐部遇见的人。”

“那也许很重要,因为你碰见的那小子说不定是个骗子。”狄更斯满不在乎地说。

“骗子?怎么说?”

“我很确定狄更森告诉过我他从来没上过大学,连中途辍学都没有,甚至没踏进过任何学校。”狄更斯说,“这个可怜的孤儿好像请过很多家教,一个比一个更不如。”

“嗯……”我加快脚步赶上狄更斯,“也许他们以前不是同学。总之这个班纳比……”

“或巴特兰。”狄更斯提醒我。

“对,这个年轻人好像……”

“或班纳狄克。”狄更斯说。

“对。查尔斯,可以让我把话说完吗?”

“亲爱的威尔基,当然可以。”狄更斯面带笑容,伸出摊开的手掌。几只灰色鸟儿——鸽子或鹧鸪——突然啪啦啦地从前方不远处的树篱飞出来,直冲上湛蓝的天空。狄更斯没有放慢脚步,直接把手杖像扛猎枪似的举到肩膀上,假装扣下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