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手印和伤口(第4/6页)
真正让肖诗蔺作为犯罪嫌疑人走进他们视线的,是在技术组的结论大体出来、外围调查组的信息也归拢以后。几个迹象直接表明,肖诗蔺脱不了干系,甚至有重大作案嫌疑。
首先,除了之前排除的两个犯罪嫌疑人,案发现场并无其他人进出。同时,邻居也自始至终没有听到过肖诗蔺的呼救。
其次,钱包中的大额定期存折并没有被取出,其他账户的资金变动也发生在事发前一周的周六,而就在那个周五,邻居曾经听到死者和孙女发生了激烈的争执。钱包上面遗留的最新的汗液和手印也是肖诗蔺本人的,同她所说的“钱被抢走了”并不符合。
第三个可疑点,出现在现场证物上。既然是谋财,死者被切下的舌头如何解释?
第四,现场所有的凶器和楼梯上的血液都跟肖诗蔺的血型相符,并且所有的指纹、掌印和足迹也都与之匹配,屋内并没有第三人的作案痕迹。
正在医院里的顾世柔声问她身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时,她清晰地告诉了顾世整个过程:歹徒如何抓住她的双手,用桌上切橙子的水果刀劈向她的头顶,在她转身去找东西想要砸向对方时,对方又如何紧追不舍,刀尖抵着她的头颈,这才留下了这几道口子。
顾世不和她当场争论,测量记录了几个数据,回到办公室后,又开始忙碌起来。张弛的画像虽然成功,但是案件的凶犯并非此人。嫌犯本人给出了不在现场的实证,当天这个时段正和一帮狐朋狗友在小饭馆用餐,老板和监控都印证了他的话。肖诗蔺本人也毫不犹豫地称,“并不认识对方,长得不像”。唯一能够匹配上的犯罪嫌疑人,就被如此轻易排除。
现场勘查报告出来后,第二次从医院回来的顾世匆匆走进来说:“我曾经试探着问她,为什么钱包上的手印是她的,她一会儿说自己在案发后打开看过,一会儿说自己曾经取过钱帮奶奶买东西。我追问她,当时你失血过多,没晕过去吗?她就语无伦次,推说累了,不肯再回答问题。”
听到大家的议论,顾世对之前的结论又做了一个口头的补充:“之前我一直在考虑,什么样的刀伤可以让一个人昏迷又不足以毙命,到底是幸运还是必然?我特意留意了她的受伤部位和伤势,做了进一步的检查和测量。”
“有问题是不是?能够印证我们的猜想吗?”张弛有点小兴奋。
“这里只有数据、推理和结论,没有揣测和印证。”顾世特意强调了下,又继续说,“她的伤的确都不是致命伤,虽然刀伤的数量比较多,但都是颅骨外的头皮损伤。此外,她的伤痕分布情况,如果不是特意留心,很难发现有任何共同点。”
“什么共同点?”众人都好奇地问。
“她的伤都在一定范围内相对集中。她如果是和一个罪犯在搏斗中受伤,伤口不可能如此集中。”
“这种情况在犯罪现场也不是没有可能。”顾志昌说。
“但是伤口分布集中,方向统一,且都在双手可以达到的范围内,这些要素同时具备,就能得出一个结论,或者说一种可能性。”
“肖诗蔺的伤极有可能是自伤,演的‘苦肉计’!”张弛恍然大悟。顾世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受伤的女孩肖诗蔺默不作声,环顾着警局陌生的环境。她已经习惯了白色作为底色的病房,习惯了护士无声的脚步,习惯了病房外嘈杂寂静的交替规律,甚至习惯了天花板上、灯罩旁边的烟雾报警器,一闪一闪的红色光芒在她睡不着的夜里掌控着她数羊的节奏。
眼下,她似乎跌入了一个寂静的真空环境,她从那扇小小的窗户里能看到脚步匆匆的民警,墙上贴的宣传语是蓝底白字的,上面的每一行她都仔细地读过,心里没有感情色彩地读,好像她每次看到父母时的木然。
从她出生到现在的十五年来,似乎她只见过他们三回。每次在快要遗忘时,他们其中的一个又会突然出现,就像昨天父亲行色匆匆地突然走进病房一样。记忆中,似乎从没有机会全家团聚。可是父亲哭肿的眼睛和沧桑的手,都这么陌生,似乎这些人身上并没有流着和自己同样的血液。茫然、漠然,便是她对这一切唯一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