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第5/36页)
“你现在还是警——”她试图抢着把意图说出来。
“出去!”他突然暴怒,站了起来,声音不高,但像装了消声器的手枪,准确击中了目标。吊灯在他脑袋后面,铺天盖地的阴影刹那间罩住了她。她没有因为眼前这个愤怒的青年吼自己而恐惧,也没有反唇相讥说对方不够绅士。
她站起来干了一杯酒,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窗前有人影一闪而过,盛大雷把目光从窗口收到桌前,呆呆地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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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对方比自己矮了半个头,身手显然也没有他高明,但是他依然被拳打脚踢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倚在拳击台的防护栏上,对手还是毫不留情地上下左右攻击他。对手越战越勇,发起了猛烈的进攻。但是在明眼人看来,这是一场显失公平的搏斗。一方凶神恶煞地攻击,一方唯唯诺诺地退让。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当年训练时的情景,那时候的他只知道进攻进攻再进攻,隆美尔的那句“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在他脑海中根深蒂固。而如今,他在这里被动挨打。
他身体里反击的热血在沸腾,心底一个声音大声喊着:“打倒他,打倒他!”场地周围的人也在疯狂地喊着:“打他,打他,打倒他!”他不知道这些围观的人是在给对手加油,还是给自己加油。很多时候,看客并不在乎谁赢谁输,他们只想看激烈的搏斗过程。
行家看门道,于海琳看着搏击台上两个男人腾挪的步子,还有身体肌肉的状况以及双臂夹紧或放松的动作,她明白谁更有实力。但是他只是双手护头,像是一个认错的巨人,弓着腰,抓地的双脚紧绷绷的,脚背上的青筋凸出。
“停!停!”裁判高喊。小个头的对手得意扬扬地仰起下巴,笑容从嘴角流淌出来。是啊,他把一个比自己高大许多的强壮男人攻击得没有还手之力,这种成就感和征服感不是其他事情可以代替的。小个头男人高举双臂,挥舞双手,迈着凯旋的步伐向观众致意。而他,背靠护栏,滑到地面,重重地坐在场地上喘着粗气。
虽然身上被对方拳打脚踢的部位很痛,但是他并没有感觉精疲力竭。他平复呼吸,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白色运动鞋,浅蓝色的牛仔裤熨帖地包裹着一双修长笔直的腿,上面是白色的衬衣……是昨晚那个来找自己的姑娘。
他现在不想见到任何与过去有关的人,一想到那些事,就像有一个小人儿在他脑壳里拳打脚踢,比肉体上挨揍还痛苦。他不知道自己为何面对多么复杂的案子都有耐心、有耐力抽丝剥茧,唯独面对自己涉身其中的事情时总是处理不好。
此刻她弯下腰,把一块手帕递到他面前。细长白嫩的胳膊下隐藏着力量,他能感觉到。他盯着面前的手帕,白色的面子、天蓝色的边线,垂落下来的一角居然绣了一个拇指大小的松狮犬的图案。
他喜欢狗,以前养过一只叫作“虎头”的松狮犬。他犹豫了一下,慢慢地伸出右臂,接过手帕。虽然他不太了解女人的心,但是他知道女人眼神的含义。
“你故意不还手?”她问道。此时两人已经走出搏击馆,站在街边的树荫下。夕阳红满天,柏油马路披上了一层淡黄的烘烤色。
“这是规矩。”盛大雷淡淡道,抬头眯眼看了看天,青岛的秋天真是晴朗,神清气爽。
“被虐有快感?”她恨其不争道。
他没作声,伸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拉开门坐在了副驾驶位置。她眼明手快地拉开后门,一步跨进车,像一头优雅的豹子。
在他的指示下,车子向前驶去。她接起了一个电话,嗯啊了两声,把手机换到左手上,向车前座递过去:“宗队的!”
她把手机放在盛大雷的左耳旁,他不禁颤抖了一下,没有回头,也没有接过电话,但在听。电话里对方在说话,他纹丝不动地看着车前方。透过车子的长条反光镜能看到他坚挺的鼻梁——又换了新的创可贴——今天他接过搏击俱乐部老板给他的几张钞票后,她给他换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