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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的,能出门放个风真是棒极了。”
“你去滑雪了吗?”
“滑了,我去了特柳赖德。”
“听起来很不错啊。之前我本来想跟你打声招呼的,但是当时你已经走了。我想告诉你,要是你再出远门,我可以照料你种的那些花花草草,帮你收收邮件,或者其他什么的,只要跟我说一声就行。”
“噢,谢谢了。不过我没种什么花。干这份工作经常得在外头过夜,所以我什么都没种。”我扭头看看屋里,扫视一圈公寓,好像想确认自己到底种没种花似的。我猜我应当邀请她进来喝杯咖啡什么的,但是我没有。“你现在打算去上班吗?”相反,我这样问道。
“是啊。”
“我也是,我也得走了。不过,等下回我回来,我们可以做点什么,比如看场电影之类。”我们都喜欢罗伯特·德尼罗的片子,这是我们的共同爱好之一。
“好的,到时给我打电话。”
“我会的。”
待我关上门,又后悔自己没请她进来。回到厨房,我关了电脑,目光落到打印机旁那沓一英寸厚的纸上。那是一篇我没有写完的小说,一年多以前开始动笔,但始终没什么进展。我构思了一个作家,他因摩托车事故而四肢瘫痪,然后用庭外和解的赔偿款从当地的大学雇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帮忙把他口述的文段词句打出来。但他很快发现,这个姑娘在打字前会先把他口述的词句做一番修改润色,有时甚至还会重新撰写。于是他渐渐明白,这个姑娘是一个更优秀的作家。没过多久,事情演变成他缄默地躺在房间里,而她一个人打字撰文。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写。他想杀了她,用双手扼死她,但他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他宛如身处地狱。
这沓纸就放在桌子上,挑逗我再次尝试。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把它塞进抽屉里,跟更早些时候我开了个头却没有完成的另一部小说放在一块儿。我没有这么做,估计是因为想把它放在那儿,放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
我走进《落基山新闻》编辑部大厅的时候,那里还很冷清。负责早报和早间新闻的编辑与记者都聚在本地新闻编辑部那儿,其他人我没见着一个。大多数员工都不会早到,得到九点或更晚才会陆续进来。我的第一站就是到自助餐厅去买咖啡,然后晃荡到资料室,从接待台上拿起厚厚一沓写着我名字的打印资料。我去劳丽·普莱恩的办公桌前晃了晃,想当面谢谢她,但她也还没到。
坐在办公桌后头,我可以看到格雷格·格伦的办公室。他就在里面,像往常一样打着电话。我开始了日常的工作,首先一前一后地阅读《落基山新闻》和《丹佛邮报》。我总喜欢这么干,每天旁观丹佛报界的往来厮杀。如果你能坚持做对比图,你会发现独家报道总是能拿到最高的分值。但通常情况下,两家报纸采录的都是同一桩新闻事件,而这才是一场堑壕战,是战斗争夺的关键所在。我会先读我们的报道,再读他们的,看哪一方撰写得更好些,哪一方采编到最佳的信息。我并不总是偏向《落基山新闻》。事实上,大多时候我持有的还是相反的观点。跟我共事的这帮人中,有些家伙是不折不扣的浑蛋,我不介意看到他们被《丹佛邮报》痛打一顿,我不会对任何人承认这一点。报纸这一行业,销量和竞争是天性。我们与别的报纸竞争,我们内部也互相竞争。这就是为什么我可以肯定,每当我穿过编辑部大厅,总有一些人在偷偷看我。在一些年轻记者看来,我几乎就是个英雄,擅长故事剪辑,才华横溢,在自己的采访领域披荆斩棘。但在另一些人眼里,我就是一个令人生厌的违规操盘手,占据着一块不该得到的、条件无比优越的领地,就像个恐龙。他们想把我打下去。这没什么,我能理解。要是我在他们的位置,估计也会这么想。
但是丹佛所有的报纸,对于纽约、洛杉矶、芝加哥和华盛顿的那些大报来说,都只是提供饲料的投食机。或许我早就应该谋求更进一步的发展。几年前,我居然推掉了一份来自《洛杉矶时报》的邀约。我虽然没有接受,但利用这份工作邀请,从格伦那儿占下了现在这块警政新闻专版。他以为《洛杉矶时报》提供的那个职位是警务专访这种大热门,但其实只是负责一个名为“山谷版”的关注郊区的版块。他提出,只要我留下,就为我开辟一个警政新闻报道的专版。有时候我会想,当时我欣然接受他开出的条件,也许就是个错误,也许去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会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