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屋奇案(第5/9页)

这便是四月的那天夜晚我所听到的最离奇的故事。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已经完全确定我再也无法看到那瘦高的体形和热诚的面容,如果那样的话,对福尔摩斯还活着的事实我一定认为是无稽之谈。我不了解他是如何知道我居丧的消息,并以动作代替语言表达了他的慰问。

“工作是治疗悲伤的最有效的解药,”他说道,“今天晚上,我已经给咱俩安排好了一件工作,如果咱们可以成功完成,也不枉活在世上了。”

我请他再讲得详细一些,但他就是不说。

“天亮以前你就认真地听和看就足够了,”他回答说,“咱们有三年的往事可以聊聊,可是只能聊到九点半,然后咱们就要开始一场很特别的空屋历险。”

果真就和过去一样,到了九点半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挨着他坐在一辆双座马车上,而我的口袋里装着一把手枪,我的心里此时完全被历险的激动充溢着。福尔摩斯表现得镇定冷静,沉默不语。街灯的亮光忽明忽暗,照着他严峻的脸,我看见他皱着眉用心思考着,嘴唇紧紧地闭着。我不知道我们要在伦敦这个充斥着犯罪的黑暗丛林中搜寻怎样的野兽,但是从福尔摩斯的神态来看,我完全确定,这是一次非常冒险的行动。我看到他那苦行僧一样阴沉的脸上不时浮现讥讽的微笑,我相信我们搜寻的对象一定会凶多吉少。

我本来以为我们会去贝克街,但在卡文狄希广场拐角处,福尔摩斯把马车停了下来。我看到他下车的时候向左右查看了一下,然后当走过每条街的拐角时,他都非常细心地确定身后是否有人跟踪。我们所走的路线无疑是独一无二的。福尔摩斯对伦敦的各条偏僻小道是熟记于心的。这一次,他快速又准确地穿过一连串我从来不认识的小巷和马厩。最后我们走到了一条小路上,两边是一些阴暗的老房子。我们顺着这条小路一直走到曼彻斯特街,然后我们又拐到布兰福特街。走到这儿时,福尔摩斯迅速拐进了一条窄道,然后他带着我穿过一扇木栅栏门走进了一个没有人的院子。福尔摩斯用钥匙打开了一所房子的后门,当我们走进去以后,他又把门关上了。

里面漆黑一片,但我能感觉到这是一所空屋子。我们踩在没有铺地毯的地板上,发出吱吱的声响。我伸手就碰到一面墙,上面糊的纸裂成一片一片的,往下垂着。福尔摩斯用冰凉的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腕,然后,他领着我走过一条长长的过道,一直到我们能隐约看见门上昏暗的扇形窗户才停下。福尔摩斯突然向右转,我们走进一间正方形的大空房,四个角落都很暗,仅当中一块空地被远处的街灯照亮了一些。附近都没有街灯,而窗户上又堆了一层很厚的灰尘,因此,我们站在屋子里仅能辨识彼此的轮廓。我的同伴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然后他把嘴凑到我的耳朵旁边。

“你知道咱们现在在哪儿吗?”他悄悄地问。

“那边就是贝克街啊。”我努力睁大眼睛透过模糊的玻璃向外望。

“正是。这就是咱们寓所对面的卡姆登私邸。”

“咱们来这儿干吗?”

“从这儿我们就能够清楚地看到对面的高楼。亲爱的朋友,请你往窗户跟前走走,小心别暴露了自己,然后你可以瞧瞧咱们的老寓所——你不是有很多神话故事都是从那儿开始的吗?现在就让我们来看看,我离开这里三年是不是完全丢掉了我让你惊奇的能力。”

我轻轻地向前移动脚步,努力向对面我所熟悉的窗户望去。当我的视线落到那扇窗户上时,我惊奇地叫了起来。窗帘已经放下,屋里的灯仍然亮着,我看到明亮的窗帘上十分清晰地映出屋里正坐着一个人:那个人的头,宽阔的肩膀,线条分明的面部,我绝对不会弄错。而那转过半面的脸,就像我们祖父母那辈人喜欢装上框子的一幅剪影,那完全就是福尔摩斯本人。我惊奇得连忙伸出手,我想确定他这时还在我的身边。他没有出声但是笑得全身都在抖动。

“看见啦?”他问道。

“天啊!”我大声说,“这完全无法理解!”

“我自信我变化多端的手法还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枯竭,或者这种办法也没有因为常用而过时。”他说。从他的话中,我能很清楚地听出这位艺术家对自己的创作有多么的自信和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