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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那时”的光景浮现在顺一眼前。他把苦苦挣扎的藤原放在椅子上,用手肘按住他的脖子,还用自己的体重往上轻轻压了一下。真的是“轻轻一下”。他并不觉得自己“勒”过藤原。只是轻轻按着他,不让他乱动而已。可是……老人的死相近在眼前。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地看到即将逝去的人。
想到这儿,他背脊发凉,瞬间面无血色。
“你怎么了?”友代盯着他的脸问道。
“哦,没什么,只是想起藤原先生病发时的样子了……”
“会有点心理阴影也是正常的,别太介意。”
“嗯。”
顺一挺起后背,缓缓做了个深呼吸。还不等新鲜空气吸到肺里,记忆再次在脑中回放。
他伸手捂住了藤原的口鼻。那并非事态所迫,他是故意不让人家呼吸的。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杀意”这个词在脑海中闪过。不可能。那不过是恐慌状态下采取的过激行为,自己压根儿没有杀人的胆量。更何况藤原当时肯定已一命呜呼了。就算给他做心脏按摩,他也活不过来。
“老公,你真没事吧?”友代又问了一遍。
“没事,好着呢。”
这回,他低下头试着调整呼吸。此时他已出了一身冷汗。
“山本先生,让您久等了,请进吧。”
顺一和友代又在帐篷里苦等了十五分钟才被叫到。在后援会工作人员的催促下,夫妻俩走进主屋。一个老资格议员凑到顺一耳边说道:“待个十分钟就行了,后面还有人等着呢。”大厅的纸门都被拆走了,豪华的祭坛就设在里屋。五位僧人正在为死者念经。大厅中央铺着一床白色的褥子,藤原的遗体就安放在那上面。顺一走上榻榻米,对坐在最里面的藤原家长子打了招呼。因为有很多人排队,只说了些客套话。不过,顺一始终不敢往遗体所在的方向看。虽然死者的脸上盖着布,他还是想躲开。之后,他来到议员们聚集的地方,在最后一排坐定,听僧人诵经。友代可能是不太喜欢这种场合,跑去没铺地板的门厅找女眷聊天了。
“哟,顺一啊,飞鸟山的工业废料处理厂办得怎么样了?”坐在旁边的市议员前辈突然对顺一耳语,“听说有外地的黑帮碍事,一时半会儿开不了工?”
“不会的,只要上头批准,就能开始测绘了。”
“可我听说那个黑帮是佐竹组。本地的黑帮也不会袖手旁观吧?希望别闹出什么麻烦事来。”
“还不是因为藤原先生把门口那块地给卖了吗?只要有人掏钱买回来……”
“让谁掏这个钱啊?”
“实在不行,我会买下来的。”顺一一时冲动,脱口而出。
“哎哟,不愧是山本嘉一先生的接班人。那可真是太好了。这下咱们本地的建筑公司就能松一口气了。”
顺一连忙补充道:“呃,慢着慢着,这事麻烦您先保密。”
“搞什么,敢情你还没打定主意。”议员遗憾地叹了口气,“不过这么一闹,藤原家老三要竞选的事儿肯定黄了。”
“是吗?”
“可不是。他本来就是个蛮不讲理的家伙,老爹一死,还有谁会让他上位。”
听到这话,顺一倒是松了口气。议员继续说道:
“自民党县联也觉得藤原死得是时候,都在心里拍手叫好呢。想哭的怕是只有被人拆了梯子的泰三。”
他这么一说,顺一便在人群中搜寻泰三的踪影。原来他坐在祭坛旁边,老大不小的人了,还把眉毛修得那么细,头发也故意竖起来做成了时髦的发型。丧服选的也是那种时尚修身的款式。银行职员居然有这么多时间打扮自己,可见他所在的部门一定很清闲。怎么能让这样一个蠢货坐上市议员的位子!顺一义愤填膺。
“话说那位三少爷……”一旁的议员把嗓门压得更低了,“逢人就说他爸是被人弄死的。不过他也是随便乱说,你别放在心上。”
“什么?!”顺一瞠目结舌,嘴唇顿时颤抖起来。刚才进帐篷的那个镇议员就是听到了这种说法,才特意来试探他吧?
“胡说八道而已,没人信的。”
“亏我费这么大劲抢救他爸爸,他居然这么说我!”
“哎呀,我都说了,没人信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