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神的巡礼(第7/8页)
“当然应该忍受啊。小孩子怎么能想那种下流事啦。或者你的意思是说,将来变成罪犯也没关系吗?”
“少年有性欲就是有犯罪倾向,这种说法就好像说女人就是没脑子一样,是毫无根据的谬论。伊织子女士过度侵犯久作君的个人隐私了。他被剥夺了自立,在精神层面上被逼到死角,终于决定杀死外婆然后自己也去死。他选择了平安夜,自己生日这一天,是为什么呢?因为要向作为控制者的外婆的‘礼物’,也就是‘价值观’表示反抗。他想表达,所谓‘礼物’不应该是被强加的东西,而应该由自己去选择。他带着外婆所厌恶的那类杂志跳楼,是在以行动表明,自己是为了反抗外婆的控制而去死的。这一点才是那件‘礼物’的含义。”
本以为会遭到反驳,可是和见却沉默着。她的眼睛没有看我,不知道是在注视着哪里。
“这么一想,就会知道久作君不是没留下遗书。他应该有很多话想说,对妈妈,还有对爸爸。可是,正如刚才和见女士您所说的那样,这个问题无论怎么讨论都会变得抽象。只用一封遗书终究无法说尽,光靠‘礼物’当然也说不完,所以要两者结合才能说清楚。他有那么多思绪想要表达,绝不可能只留下‘礼物’而离开,应该还有遗书的。所以,呃——”我示意高千的方向,“我认为这就是她想说的。”
什么反应都没有,简直令人毛骨悚然。和见的视线焦点依然十分古怪。恐惧感再度袭上心头,我慌慌张张地站起身说:“呃,想说的就是这些。那么,差不多也该告辞了——是吧?”
“嗯。”我一开口,高千就点头了,态度干脆得令我意外。看着她的表情,我忽然明白了——对哦,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高千坚持带我一起行动的理由正在于此。她对此次事件的情感投入已经到了十分危险的程度,必须要有一个能够理解自己,并在自己情绪暴走之后为自己收拾“尸骸”的人。当然,这个人未必是我——最低程度上,只要能理解这个“问题”的本质就行。
或者,说不定是为了在自己“阵亡”之后,给对方(她是否预见到会出现和见这样的“强敌”则另当别论)带来出其不意的打击,才“准备”了我作为“伏兵”。又或者也是因为考虑到,比起女性,这一类的问题从男性口中说出会更有效果。若是这样的话,高千实在是相当厉害的谋略家了。
“等一下!”
和见叫住正打算离开的我们。好可怕。这让我想起了《圣经》中的某一节——罗得的妻子回头去看身后,于是变成了盐柱。
高千和我终于还是回头了。
“你们俩几岁了?都还没结婚吧?也没生过孩子吧?根本就没有为人父母的体验吧?”
“没有。”高千立刻回答,“但是,我们做过儿女。”
在我看来,没有任何反驳能比这句话更加触及问题的本质了,可是和见明显不这么觉得。非但如此,她似乎还认为高千这是在被逼到绝境之下做出的牵强辩解。其证据就是,她的脸上依然挂着笑——毫不怀疑自己对我们占据了上风的嘲笑。
没有任何根据的自信满满的眼神。看那眼神,她对自己的“慈爱”没有丝毫怀疑,对不理解这一点的人,则不由分说视之为愚人。
突然间,恐惧感难以置信地消失了。我已经不再害怕和见。要说原因的话,是因为她终于疾言厉色起来了。不论在哪种场合,情形都是一样的,那些突然疾言厉色的人,都只不过是因为他们通过这一举动,错觉自己正处于“优势地位”。但实际上,哪有什么“优势地位”啊,根本就连原本的“战场”都还没有踏入呢。
不过,就算指出这一点也是没用的。面对疾言厉色的人,跟他讲正理已经说不通了;而和见的程度还更严重,她举起了被绝对化的“慈母”招牌,所以根本就无计可施,最好就是不说话了,听她说。
“小孩子家根本就不懂父母的心情。我们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思,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好好把你抚养长大。根本一点都不懂,还以为是靠自己力量长大的呢。你那说的是什么话啊——什么自己痛苦于外婆的束缚,你却一直视而不见?居然能对我说出这种话?!你是在冲着你的母亲大呼小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