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犯是谁(第16/18页)

“那么,预审法官相信了他的话吗?”

“不,没有相信。正如您所说的,对甲田君不利的证据太多了。”

“也许是吧,他的辩解显得太不充分了。”

“我觉得,固然有许多证据对甲田君不利,但与此同时,还有一些有利的证据。第一点,如果他的目的是杀你,为何没有确认你的生死就叫人来了。这与事前周到地布置假脚印等手法相比,显得不吻合。第二点,甲田君在布置假脚印时,考虑到不让往返脚印重合,以使别人看不破往返脚印正好相反,可他为什么没有想到改变内八字呢?我难以置信他会这么愚蠢。”

赤井先生继续说。

“简单地来考虑,杀人就是杀人,不过是扣动扳机这个简单的动作。复杂地来考虑,杀人又是由几百甚至几千个细小的行动集合构成的。特别是在罪犯想要嫁祸他人的时候更是如此。以此次事件为例,眼镜盒、鞋子、假脚印、写字台上的日记本、池底的金制物品等重大要素就有十几个。假如以这些要素为线索,仔细推敲罪犯的一举手、一投足,可以发现还存在几百甚至几千个特殊的小动作。因此,如果侦探家能够像检查一张张电影胶卷那样去推理案件的每一个小细节,那么犯人即使再聪明、犯罪准备再充分,他也不可能逃脱法律的惩罚。当然,人类的推理毕竟达不到那种细致的程度。不过,我们至少可以做到不断注视每一个看似无聊的细节,说不定就可以侥幸抓住犯罪的马脚。我从小训练自己时刻注意微小细节,次数不下数亿次,从而养成了一种条件反射,即一个人走路时是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拧毛巾时是往左拧还是往右拧、穿衣服时是先套左手还是先套右手等。因为这些乍看无聊的细节,说不定会成为推理犯罪的决定性因素。”

“还有第三个对甲田君有利的证据,即包裹鞋子和烟灰缸用的手绢上的结。我并没有解开那个结,而是小心翼翼地把手绢里的东西取了出来,然后把保留有结的手绢交给了波多野警部。因为我认为这个结是非常重要的证据。罪犯打的结属于小孩子经常打错的类型,呈十字形。普通的成年人很少有打这种结的。因此,我马上拜访了甲田君的家,想查看他家里有没有他自己打过的结,所幸,他笔记本上的绳结、他书房里吊灯上的绳纽等三四处的结没有一个是十字形的,全部是普通型的结。我不认为甲田君会想到连手绢的结也要伪装的程度。因为与此同时他还在满不在乎地使用更危险的、写有他名字缩写字母的手绢。因此,我认为是另一个有利的反证。”

赤井先生的声音停了下来。弘一君一言不发,可能是感受到对方细致入微的观察了吧。连我们偷听的人也听得入神了。特别是志摩子,气息变得急促,身体也轻微颤抖起来。敏感的少女可能已经觉察到可怕的事实真相了吧。

8 真正的罪犯

过了一会儿,我们听到赤井先生的“哧哧”笑声。笑得让人可怕。又过了一会儿,他继续分析。

“还有最重要的第四点反证。哈哈哈哈,实在是件滑稽的事情。那双鞋子,意外地隐藏了一个错误。从水池底打捞上来的鞋子的确和地面上的脚印吻合。虽说在水里浸泡过了,但由于鞋底是橡胶做的,并没有收缩,所以保持了原来的形状。我测量了鞋子的号码,是十文大的鞋子。但是呢……”赤井先生停顿了一下,缓慢地道出了下面的话语。

“但是呢,”赤井先生边笑边说,“滑稽的是,那双鞋子太小,不合甲田君的脚。我去甲田家查证手绢上的结时,顺便向他母亲打听,得知去年冬天的时候,甲田就已经穿十一文的鞋子了。仅此一点可以确定甲田君是无罪的。因为如果穿不合自己脚的鞋子,绝不是对自己不利的证据,又何必要把它沉到水池底呢?”

“警察和法院好像都还没有注意到这个滑稽的事实。这是一个出乎意外的愚蠢错误。随着案件的继续调查,他们也许会注意到。但如果不让嫌疑犯甲田穿那双鞋子,恐怕其他人谁也不会注意到这点。”

“甲田君的母亲对我讲,甲田君个子不高,脚却格外的大。这就是错误的根源。可以想象,真正的罪犯是个比甲田高的家伙。这个家伙肯定以他自己的鞋子作参考,坚信个子比自己矮的甲田不可能穿比自己还大的鞋子,由此产生这个滑稽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