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归乡(第15/18页)

如果当时妈妈不让我们,或者不让姐姐外出,一切就……不过,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的。

可实际上,妈妈并没有阻止我们出去玩,还把我们送到了大门口。而且还唠唠叨叨地叮嘱了一番,你们拿那么多东西,路上注意车辆啊!口渴之前就要喝水啊!……可是,在那么一大串嘱咐中,就是没有说千万不能一个人单独行动!一定不能跟陌生人走!

因为我天天要跑出去玩,所以一出门就会非常自觉地戴上运动帽,看见我戴帽子,妈妈注意到万佑子姐姐没戴帽子,于是她从鞋柜旁边的衣帽钩上取下帽子,戴在了姐姐的头上。那是一顶粉红色的、带有白底蓝色花纹丝带的草帽。

那顶帽子和万佑子姐姐非常配。

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由模糊渐清晰地进入眼帘的居然是陌生的白色天花板。根据身下的触感我判断出自己躺在一张简易的弹簧床上,弹簧上面只垫了一层薄床垫。我身上盖着一条不知洗过多少遍已经褪色的浅蓝色毛巾被。原来,我躺在三丰车站的急救室内。据急救室内穿白大褂的女人说,我在四路车站前因为贫血突然晕倒了,是我姐姐和她的朋友把我送到这里来的。

“你姐姐拜托我们照顾你,然后她说必须马上赶去县立三丰综合医院,否则就要错过探视时间了。所以,大约二十分钟之前你姐姐和她的朋友就离开了。”

穿白大褂的女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露出了抱歉的表情,为了证明她说的是实情,她还特意翻开了《急救室登记簿》,把万佑子姐姐的签名展示给我看。

“安西万佑子”。那棱角分明的宛如男人笔迹的字体,我一看就认了出来。

虽然万佑子姐姐没上过书法学校进行专门的培训,但是,她初中三年间,每年我们县举办的市民文化展上,她的书法作品都会被选中参展。要知道,每个年级只有三名学生能得到这样的殊荣。而每次妈妈去参观市民文化展的时候,都会站在万佑子姐姐的书法作品前,夸耀地说:“真是字如其人啊!”可是,在妈妈身边的我听到这话,又是怎样一种心境呢?妈妈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情?

我写的字一次也没有被选上参展。不仅如此,妈妈甚至在我练字的时候对我说:“你就不要浪费纸了。”我曾经询问过姐姐,怎么才能写出那么漂亮的字呢?

“我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技巧,要让我说写字的心得,我觉得文字不过就是直线与曲线的组合,写字的时候,只要有意识地注意到上下左右的比例平衡,就能写出好看的字。我觉得写字并不需要艺术、审美的能力,只需要一种计算比例的能力。”

姐姐当场就用手头的纸和铅笔写下了我的名字——安西结衣子。这五个字她写得非常漂亮,但是,文字只是文字,从中看不出姐姐对我的任何想法。通过那件事,我对写字这件事的想法又变得混乱了。从那以后,我就极力避免在姐姐面前写字。

只听穿白大褂的女人好像对我说了好几次以后要注意补充铁,但我的心思并不在自己的贫血上,随后就匆匆地离开了急救室。

现在才三点二十分,如果我现在出发,最迟也能在四点之前赶到妈妈住院的县立三丰综合医院。但是,姐姐却在二十分钟前就把还在昏迷之中的我留在了急救室,匆匆赶往了县立三丰综合医院。难道医院的探视时间会那么早结束吗?如果每天下午四点之后就禁止探视病人的话,那么平时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该怎么探望自己生病住院的亲朋好友呢?

也许说赶时间去医院,只是姐姐的一个借口罢了。

我因贫血晕倒,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以前整日在太阳底下疯玩,被晒得黝黑的我,一直认为自己的身体非常棒。实际上我小时候也确实很少感冒,即使学校流感暴发或肠炎肆虐的时候,我也属于抵抗力强不被传染、坚持上学的那一拨儿人。

可是,如此健康的我却在小学六年级初夏的一天,早晨校会的时候,突然晕倒了。那时的天气并不是很热,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记不太清了。只感觉似乎有一双手正在使劲把我两只眼睛的上下眼睑捏在一起,随后眼前就变成了一片黑暗,虽然我还想用意志抵抗一会儿,但瞬间我的大脑就一片空白了,意识已经离我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