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8/10页)

庄严听了陈爝这一番话之后,表情开始起了微妙的变化。郭宗义的脸上也流露出了敬佩的神色。其实只有我知道,陈爝为了在众人面前装有文化,背地里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用在阅读上。为的就是这一刻的锋芒毕露。不过,就算我当面揭穿他,他也不会承认的。

陈爝继续说道:“当然,任何事都有正反两面,这种手术带来的负面影响也是灾难性的。刚开始,莫尼兹的手术很成功,那些病人确实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好转,也不乏几乎痊愈的。由于这种手术既没有精确的定位,也没有标准的操作流程,医生往往是凭感觉对着病人大脑乱捣一气,所以术后病人的表现可谓千奇百怪。而最多的情况是,病人精神病症状有所减轻的同时,也出现了严重的后遗症——这些病人变得像行尸走肉一般,孤僻,迟钝,麻木,表情呆滞,没有思想,没有灵魂,从此一生就生活在无尽的虚无之中。随着后来更精确脑外科手术的发展,前脑叶白质切除术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以后就被禁止了。所以,韩晋,郭院长口中的大脑立体定向手术和前脑叶白质切除术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事。”

身后传来了拍手的声音,是庄严。

“没想到你对精神病学还很有研究,其实脑叶白质切除术也并非传言中的那么可怕。还是电影的误导罢了!”他不容置喙地说。

“但是相比庄医生的脑立体定向手术,就像是渔船和航空母舰的差距一样。”郭宗义搓着双手,奉承道,“选择性破坏脑部的局限区域,调整脑的功能,侵袭性小,保证了安全性,同时对治疗精神病有较好的效果。”

可庄严似乎并不领情,面色一沉道:“哼,再怎么说也没用,医院里还是有不少居心叵测的家伙,阻挠病患的治疗!郭院长,这你也是知道的。当时如果你能支持我的整套治疗计划,徐院长也不会被害了。所以,一切都是那个家伙的错!”

“庄医生,大家都是成年人,说话要讲证据!”门口又走进一位戴着眼镜的青年医生。“病患的治疗计划,都是会议上集体决定的,这家医院不姓吴,我说了也不算,怎么能把徐院长的悲剧,全都赖在我身上?”

庄严转过身,正视那位青年,口中道:“是啊,不赖你。经过吴医生你的心理治疗后,徐院长不负众望地袭击了郭院长,这恐怕就是你想要的治疗效果吧?”

那吴医生也不惧,呛道:“是啊,徐院长的心理治疗没有成功,错误在我。但这也比把病人大脑损坏,死在手术台上强吧?说是医者父母心,某些人不把病人当人看,当作试验品、小白鼠,前辈这种心理素质,在下望尘莫及。”

庄严双手攥拳,怒视吴医生。我看到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看来是气到了极点。

“我和你无话可说!”

庄严丢下这句话,就摔门走了。

“我说小吴,你脾气就不能小一点?你们两个都是医院最顶尖的医生,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合作,偏要针锋相对呢?庄医生也是想把病人治好嘛。”郭宗义说道。他看着麾下两位猛将相克,心里恐怕不是滋味。

“理念不同,不相为谋。”吴医生说完这句话,便向我们赔礼道歉,说刚才有些摩擦,故而怠慢了各位,真是不好意思。他的彬彬有礼立刻赢得了我的好感,另外,他还自我介绍了一番。原来他的名字叫吴超,在这里工作两年有余,不过因为对于精神病的治疗理念与庄严向左,两人爆发过好几次冲突,要不是郭院长从中调解,也许早就大打出手了。

“大脑是人体最复杂的器官,至今我们都没能参透它的奥秘。但是傲慢的人类却因为掌握了一点技术,就开始对大脑进行物理干预,这是非常危险的。我是学心理学出身的,对待同一种疾病,和庄医生的理解天差地别。我认为一名合格的精神病医生,应当根据患者个人的临床情况、应对能力及个人意愿,采用支持性心理治疗技术,对患者进行心理治疗干预,以减少复发,乃至治愈。而不是动不动就切除或者损害大脑的部位。正如感冒不会把鼻子切掉,关节炎也不会砍掉腿,是同一个道理。”

“手术的原理我还能理解。可是心理治疗究竟是怎么操作呢?难道是靠谈话疏导病人吗?”我好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