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最后审判(第12/23页)
她听了不由得心头一热,觉得这孩子怎么看都要比他哥哥实在一些,她虽也动不动要为难一下张艳萍,对黄慕云却是怎么也讨厌不起来。反倒是黄梦清,背地里对这药罐子弟弟多少会流露一些不屑,只当他是个废人。
可不管怎样,纵是废人,却也是男的。而不能为黄家添一个男丁,恐怕要成她一世的心病,加上女儿又是个淡泊的人,对家业权势之类的东西总漠不关心,令她愈发气结,于是少不得要将怨气发泄到两个小妾身上。然而对黄慕云,她总有一些难以言状的情愫,甚至能从他身上觉出一些与黄梦清类似的东西来,诸如聪慧、淡泊,及对某些人与事的钟情。
“菲菲可不比你大姐,脾气你是晓得的,要注意分寸。”她忍不住嘱咐道。
他愣了一下,想是忆起前些日子她与张艳萍那场惊天动地的厮斗来,“谢”字溜到嘴边,终究却说不出口,便沉下脸转过身去,往黄菲菲的屋子去了。
孟卓瑶百无聊赖,便又去女儿那里串门,却见她正背对住门,倚在凉席上发呆。当下便上去拍了一下肩,对方转过头来,竟是杜春晓。
“你穿着梦清的衣裳做什么?”孟卓瑶唬了一跳,直勾勾盯着杜春晓问道。
只见黄梦清正端一盘石榴出来,放在席上,杜春晓忙起身拿了果子,认真剥起皮来。黄梦清笑道:“她那身衣裳哪里还能穿?只好在这里洗了澡,换我的衣服。”
杜春晓将鲜红的石榴籽放进嘴里,吐出淡黄的湿核,边吃边道:“大太太,春晓在这里求你一件事儿。”
“你这样子,哪里像在求我?竟是像命令呢。”孟卓瑶掩嘴笑道,她从前有些怕这古里古怪的姑娘,谁知她离开那几天,竟也有些让人牵挂。
“明儿祭祖,我知道佛堂是除了黄家人与几个必要的下人之外,外人是不让进的,可如今这里命案频发,到底也不太平。我想与夏冰做一回保镖,在佛堂里守着,以防有个万一,可好?”杜春晓这番说辞,像是反复打过腹稿的。
孟卓瑶看了看黄梦清,笑而不答,只低头吃了一口茶。
杜春晓忙又道:“除夏冰之外,我还想带一个人进来。”
夏冰踏进风月楼的那一刻,心已提到了嗓子眼儿,于他来讲,那里亦非什么禁地。前年两个嫖客为争一个姑娘打架,竟买通地痞挑了对方的脚筋,李常登当时便带着他过来问过话。印象里,风月楼只是一幢不起眼的两层旧楼,一到夏天,木材水分便被抽干,时常发出轻微的爆裂声。走进去却是另一番奢华天地,顶上挂着图案精美的花灯,连大红桌椅均像是流露着情欲的,脂粉香与酒香混合的气息弥漫整个大厅。因他那次是白日里来的,那些异味也都是冷的,却足以反映前夜这里曾有过的繁重的淫靡,在那里,男人对女人的觊觎都是光明正大的,因这份坦荡,才令这些娼妓给客人敬的每一杯酒,点的每一支烟,浸透了满满的挑逗。
因天色尚早,桃枝还未梳妆,只松散着领口,面容苍白地坐在窗前,手拿剪子修整一盆文竹。夏冰拘谨地站在门边,只等她抬头来招呼他。她眼角余光已在打量他,头颅却始终是低垂的,仿佛一定要等他开口。
“桃枝姑娘,这么急找我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他直觉她懒散中流露的风情有些气势汹汹,于是故意低头不去看她。
她抬头笑了,那张脂粉不施的脸反而要比艳妆时端庄许多,他从不知她竟是美人胚子,这才有些佩服她的心机,将自己扮漂亮是容易的,可若是存心要与身边的庸脂俗粉归为一类,却要付诸一定的技巧。
“你可记得之前问过我金顶针的事儿?”
“问过,你当时说不曾在翠枝那里见过。”夏冰点头。
桃枝拍了一下手,掩口道:“我如今想起来了,确是见过的,与她一道做针的时候,她拿出来用,虽是惊鸿一瞥,到底还是有些奇怪,这样贵重的东西是哪里来的,后来辰光长了,也就忘记了。”
夏冰伸手示意她莫再往下讲,不知为何,他心脏竟有些隐隐作痛,继续追问道:“简政良与你过了几夜?可有对你说什么没?”
“他哪里会对我讲些什么?不过是夸些海口,炫耀自己体力如牛,其实不过也只是个……”她不再讲下去,只拿起帕子掩口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