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硝烟散尽(第8/28页)
这一切大概就是从我们在诺曼底空降,到达法国昂戈维尔奥普兰的教堂时开始的吧。那个夜晚,那个教堂,两名医护兵在轰炸中既要照料美国兵也要照料德国兵。我想起了医护兵的对话。
——德国人夜里出去死在了后门。
——咦……是谁移动了这里的伤员?
这与荷兰发生的谜案有点相似。因为换了衣服和剃了光头就相信杨森的女儿是个男的,原理都一样。
“D-Day行动中高射炮与空袭交火,那片区域到处都很混乱。蜡烛也没法好好点,所以视野很差。你就是那时盯上我们受了重伤濒临死亡的战友的吧。”
那时受轻伤的人与普通百姓都在帮医护兵的忙,爆炸的声音震耳欲聋,大量负伤人员集中在黑暗的地方,即便有人把谁带走了也不是什么怪事。
“你把那个美国兵带到没有人的后门,然后和他换了衣服。”
通常情况下急救会把上衣从前面打开,这样一个人也能轻松脱下。而且因为受了伤,就算没有全副武装也不会让人起疑。我们找到他时,他没有头盔,没有背包,连武器都没有,或许就是这个原因。
“那个人才是真的菲利普·邓希尔吧。不过他已经死了。”
在那样的战火之中,分不清敌我,甚至连一个人是死是活都分不清的情况下,用服装来误导他人是最省事的伪装方法。尤其是空降在诺曼底之后,很多人失踪,还有很多人在走散之后与附近的部队会合,就那样被改编到别的部队中去。
他并没有反驳。橙色的烛光照着他的脸,看起来疲惫不堪,皱纹也显得更深了,凹进去的眼睛周围阴影很深。门外有人吹着欢快的口哨走了过去,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严重的事态在背地里发生。
“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自称是邓希尔、我们也一直认为就是邓希尔的这个人眼睛看着下方,小声地报上了名。
“……我的真名叫索默尔,克劳斯·索默尔。但我是美国人。”
我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
“你少跟我胡说八道!还想装是吧!”
“真不是,你冷静一下,听我说……我真的是在美国出生长大的,所以我的英语才能说得这么流利啊。”
这一点的确如他所说。虽然我还是想揍这个长得像科学怪人的家伙一顿,但没办法,我只能强忍着愤怒又坐了下去。邓希尔,不,克劳斯·索默尔用他的双手捂住紧绷着的脸,接着缓缓抬起头来。
“到一九三九年初为止,我和父母生活在北卡罗来纳州,以务农为生。但希特勒掌权之后,我们回到了故乡,是奶奶让我们回去的……之前应该跟你说过,我那个严厉的奶奶。”
“在战壕里你跟我说的那些?”
“对,去年六月我在国防军第六空降猎兵团,在诺曼底迎击你们。”
“第六?也就是说魏德迈少校是……”
“我的上级。”
我想起来了,少校在问他“战争结束后怎么办”时,不知为何突然露出了有点惊讶的表情。实在是太可笑了,我如此信任他,他却一直在欺骗我。我懊恼得无地自容,不由得流出了眼泪。
“你果不其然是间谍啊。”
“我不是!”
“别扯了!”
我再不想听他辩解,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不停晃动,毫不留情面地说:
“你如果不是间谍,那为什么少校不当场拆穿你,说你是他的部下?为什么不杀了你这个叛徒?这很明显就是他觉得你是在执行任务的证据。”
他被我抓到跟前,瞳孔里映出了我的身影。我们都没有避开彼此的目光,就那么互相瞪着。克劳斯·索默尔简直像是在说错的人是我一样,深沉地笑了。
“你说我是间谍?你也太天真了吧。”
他神情中的胆怯与动摇不见了。我本以为他铁定会屈服,结果却是我慌了手脚,给了他说话的机会。
“我是间谍的话早就烦死了。今天晚饭吃什么、口粮罐头不够了、点心有海绵蛋糕,跟你们在一起我就只能得到这种不痛不痒的情报,我要是间谍怎么可能一直跟你们假装朋友?肯定早就跟别的人搞好关系,获取更有价值的情报去了。”
索默尔用他宽大的手掌抓住了我的手腕。
“你仔细想想,除了你们我还跟谁套过近乎?我有过什么可疑的行为吗?没有。不管什么时候我都跟你们一起行动,你、迭戈还有格林伯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