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魅影重重(第3/28页)

长久以来,我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与其说彼此是朋友,更像是兄弟。彼此托付性命,相互保护安危。或许可以说,这种关系比家人之间的纽带更为牢固。

所以有战友回归,我们自然非常开心。大家一起欢迎,相互拍肩鼓励,就连迭戈也恢复了笑容。大家一边欢笑着一边相互聊近况,还有人拿出了偷偷带来的酒。

尽管饭菜难吃,但晚餐的氛围还算不错。我看着大家开心的样子,坐在角落的岩石上喝着自己的汤。可惜好景不长,就在我艰难地咽着用唾液软化的面包时,突然惊雷般的巨响平地而起,大地开始震动。

“敌军来了!”

我们赶紧放下没吃完的饭菜,奔赴自己的岗位。我踏着白雪和撒在雪地里的褐色豆汤,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前进。

我一边跑一边取下肩上的步枪拿在手里,回想还剩几发子弹。头顶传来爆炸声,旁边的松树树梢被炸得四处飞舞,但我和战友都顾不上这些。经历了这么多场战斗,我们都知道因害怕而待在原地的家伙是最容易死的。

离自己的洞穴太过遥远,我便随便滑进了身旁的一个洞穴,撑起手肘,架好步枪。雪原上的雾霭消散了一些,这使得敌人潜伏的松林比平时更加清晰。红色的闪光开始出现,射来的子弹落在阵地前方,溅起的雪粒和沙土模糊了视线。接着轻机枪的子弹横扫而来。

“十一点钟方向!”

战友们的怒吼和枪声响彻整个松林。我对着林子开了一枪,弹夹立马弹出——子弹用光了。M1型加兰德步枪的射程约一英里,能射杀到敌军阵营里的敌人。我从腰带的弹夹袋里拿出新的弹夹装填好,对准林子里敌军可能存在的地方尽可能地沿着地面射击。

洁白的雪地上火星迸射,敌军的炮击攻势猛烈,四周仿佛形成了间歇喷泉,皑皑白雪四处溅起。

子弹射到我的近旁,我迅速躲开。同时,斜后方的洞穴里传来一声哀号。我一边射击一边用余光看了下,只见一个人正痛苦地捂着肩膀满地打滚,而他的搭档正抬着他的头大声吼着:

“医护兵!”

没一会儿,头戴红十字头盔的医护兵穿过枪林弹雨赶了过来,准备对负伤的那人进行救治。但当他刚拿出绷带,正要起身时,尖厉的声音划过,他的脑袋被炸开了花。

不到半个小时,攻击停止了。“别再开枪了,别浪费弹药!”米哈伊洛夫连长喊道。我的指尖离开扳机,松了口气,后背一下子靠在了洞穴的一侧。这时,呼唤医护兵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呵……”我感叹了一声。

看来这次也捡回了一条命。我探出头去看了看,只见斜后方洞穴里的伤兵还活着,但前来救治的医护兵已经牺牲。他的手还捂着脑袋,似乎想止住从嗓子里涌上来的鲜血。雪地里还残留着他因无法呼吸而挣扎的痕迹。

仅几英尺远的后方有一棵从根部裂开的松树,倒下的树干紧紧压住了一名士兵的身体。我巡视四周,想看看是否还有其他伤员,发现有个人倒在不远处,腿以下的部分已被鲜血完全染红。他的头盔滚在一边,头上裹着绷带。是刚刚才回来的那个一等兵。

最初接到死守巴斯通的命令时,米哈伊洛夫连长曾看着地图预测我们会被包围。相信其他部队的长官们也不会看不出来。自从经历了荷兰的战役之后,我们再也无法对战况保持乐观。

由于没有实施灯火管制,我们一路疾行,先于德军赶到了巴斯通。尽管现在我们被包围着,但被包围也有被包围的打法。我们和其他师团相互协作,从各个方位守住巴斯通,组成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防御阵地。若要在地图上画出这条守卫巴斯通和七条要道的防线,那就像是朝四周张开刺的刺猬,没有丝毫破绽。而德军包围了这四周,等待着可乘之机。

第五〇六团的阵地位于东北方向俗称“雅克树丛”的松林里。第二营负责右翼,而我们第三营负责左翼。交汇在巴斯通的七条要道之一穿过雅克树丛,连接起福伊和诺维尔两个村子。

实际上,现阶段在德军的猛烈进攻下,我们的防线已经后退了。在我们抵达这里之前,阵地比现在更大,防线也布置到了福伊。然而,我们的战友,负责防卫的先遣部队第一营,在激烈的战斗中损失了两百多名士兵,最后和第十坦克师一起撤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