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空降诺曼底(第5/28页)

我用步枪将他翻了个面,这人我不认识。他的上身早被烧得漆黑,右半边脸不见踪迹,右臂已经支离破碎。只剩下的几根手指,还死死抓着四四方方的看起来很重的布袋。他的身边有个倒下的三脚架。循着尸臭而来的苍蝇落在了他已经变得空洞而混浊的眼球上。

我感觉胃中一阵翻滚,不由得吐了出来。又酸又苦的胃液涌了出来,我趴在地上不停地呕吐。

就在这时,我听到身后出现了信号器的唧唧声。是同伴的信号!然而此时我才发现,原本应该握在手里的信号器,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迹。一定是刚才在运输机里为了缓解紧张把玩的时候掉了。这下可糟了,如果我不能马上给出回应就会受到同伴的攻击!

“Flash。”

是我们的接头暗号!

“……Thunder!”

“嘘,小点声”。

身后的草丛中闪出一个人。定睛一看,是戴着银框眼镜的爱德。他把手指放在嘴边,做出“嘘”的动作,挥手示意我过去。我弓着腰快速移动到他的身旁,因为跑得过猛,我们的头盔差点撞到一起。

“啊,抱歉。”

“放轻松。”

在爱德的身后,是那个容易得意忘形的迭戈。突如其来的如释重负让我有一种想拥抱他们二人的冲动,但迭戈却皱起他粗粗的眉毛躲开了我。

“你还是离我远点吧!你吐了一身哪。”

这时我才想起来,刚刚吐了自己一身。我用手套擦拭着嘴角,思考着如何损迭戈几句。爱德指了指草丛的另一侧,我看到他黑色的瞳孔里闪着曳光弹的火光。

“那边那个倒下的人状况如何?”

“不清楚啊,我也是刚发现。那人早就死了,脸都只剩了一半,也是我们一〇一空降师的人,还拿着厚重的四角背袋,另外还有一副三脚架。”

“那个是信号灯的背袋吧,应该是先遣部队的降落引导兵。”

爱德轻叹了一口气,之后轻轻拍了一下我的后背。

“走吧,再磨磨蹭蹭的话我们一样也会玩儿完。”

我们三人形成一个纵队沿着树丛前进,我拿着步枪,跟在爱德身后,身后的迭戈瞪大眼睛,警惕着四周。他个头矮小,但体格粗壮,现在又背着厚重的装备,腿被压成了罗圈形,看起来活像来森林探宝的“矮人族精灵”。

我们的降落地点似乎比预定地点往西南方向偏离了不少。待摸到集合地点圣玛丽·迪蒙[10]村周边时,天早就蒙蒙亮了。我看了一眼手表,时针已经划过了五点。虽然我们也训练过彻夜强行军,但沉重的装备加上降落时的跌跌撞撞,让我们着实疲惫不堪。

盟军已经解放了圣玛丽·迪蒙,广场一隅堆满了士兵的尸体……有美军、英军、加军,还有平民的尸体。广场对面用帐篷临时搭建了一处简易卫生站,军医正在治疗伤员,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号叫。当我踏上浸有新鲜血迹的石阶时,散乱在石阶上的弹壳发出刺耳的声音。

“怎么回事,就来了这么点人?”

迭戈摊开双手,指了指稀稀拉拉的队伍。他说得没错,在我们之前赶到集合地点的同伴并不多。降落已经有两个多小时了,视线范围内也不过只有百十来号人。我把救生衣和降落伞等已经用不到的装备交给了军需科,减轻了一些行囊。

在村中的街角,戴着帽子的老人和我不认识的下级士官们凑在一起闲聊着。我没有看到G连和管理部的人,也没有见到我们的那位战友——麦考利。

“也不知道麦考利怎么样了。”

“八成是害怕得藏起来了吧,也没准是回家找妈妈吃奶去咧。”

迭戈挖着鼻孔满不在乎地说道,之后又把手指往夹克的下摆上蹭了蹭。麦考利是一个月前突然调到我们部队的,和我们三个人并不算有多熟,但不管怎么说也是我们的战友,他在跳伞之前又那么害怕,我还真的有些担心他。

我边走边摘下了头盔,让闷了好久的头皮透透气。广场附近有个教堂,墙壁布满了弹痕,边上德军的死尸堆成了小山,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六月的风,伴着海的味道拂过这座村落。村中景色平淡无华,让我想起了老家那些缄默而又朴实的老人。和煦的朝阳落到一户户灰色的民房上,洋溢着一股娴静的气氛。虽然同为法国,但这里和传说中灯红酒绿的巴黎迥然不同,既没有霓虹灯,也没有人群熙攘的喧嚣感,甚至酒馆前面都没有扎堆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