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第5/6页)

毫无疑问,普通士兵一般看不起炊事兵,也不喜欢炊事兵。受歧视的也不光是炊事兵,承担后方支援任务的专业兵也遭受了差不多的待遇。大家认为这类人不过是“掉队的人”。

话说回来,这里没人上过战场,所谓的“优秀与落后”,不过就像学校里的考试成绩。可手拿大勺、身穿围裙的炊事兵,因为是专业兵的关系,军衔可以混到下士级别,工资也能多少增加一些,常常会遭人嫉恨。对于那些因为平时训练累得要死以及对上级有强烈不满的年轻人来说,讥笑炊事兵是一个很好的宣泄途径。

“这些志愿去当炊事兵的人是因为喜欢当‘老妈子’吗?一群懦弱的伙夫!”

每当听到别人嘲笑炊事兵时,我的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大家看不起炊事兵,我又想起了奶奶,虽然我在心底里对炊事兵抱有同情,但也不得不加入到在背后讥笑他们的行列中,我害怕自己被其他人嘲笑。

就在举棋不定之际,我遇到了一个专业兵。

他叫爱德华·格林伯格,和我一样,差不多十八岁。白净清瘦的脸庞上戴着一副圆眼镜,总是不苟言笑。听说是从军需科的研究室分配到我们G连的。个头中等,比我要矮一些,作为军人来说身材偏瘦。黑色的瞳孔加上黑色的头发,上扬的眉毛划出了一道弧形,额头四方,有点前突。尖尖的下巴与薄薄的嘴唇总是紧绷着。由于总是板着一张脸,一开始我以为他心有怨气,后来才发现他这人就这样。

一开始大家看不起他。因为他不仅是个“四眼儿”,就连军服上也经常散发着食物的味道。但这家伙来了后,餐饮和口粮配给得到了保障。后来他还开始在烹饪方面征求大家的喜好,于是背后说他坏话的情况越发减少。

我也开始佩服他。有一次我因为起晚了被罚帮厨,当我面对堆积成山的土豆时,爱德华·格林伯格主动表示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可以过来帮我。说完后,他便麻利地削起了土豆。有些炊事兵喜欢图个清闲,将一些烦人的琐碎工作推给别人。或者我猜想,那些炊事兵希望借助这种方式整治一下普通士兵,以解消自己心头的怨气。毕竟普通士兵平时总是看不起炊事兵。

但爱德华·格林伯格却从不这样。

过了几天后,他主动问我:

“你这人,应该对吃很在行吧。”

估计是他见过我的吃相,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但我还是如实地承认,我喜欢没事就翻翻食谱,对吃也很在行。听我说完后,他的嘴角泛起了少见的微笑。

“来炊事班吧。我其实对做饭调味什么的没兴趣……当然,看着菜谱我能做出个差不多来,但离开菜谱就玩不转了。如果能有你这种真正对吃在行的人,很多事情就会好办得多。”

爱德华·格林伯格是个有才干的人,他的邀请我无法拒绝。

入夜后,我躺在兵营的木板床上给奶奶写了一封信,告知了我的想法。几天后,我收到了奶奶的回信,她的答复非常简单。

“做饭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不过这份工作很有价值,打仗离不开吃。我年轻的时候,就是怀着这种想法去从事这份工作的。”

信封中夹了一张照片——头裹三角巾的妇女们在石墙前摆了几口大锅,正在给一大群人分发食物。在餐台的最前面站着的人正是奶奶,那时候她才三十多岁。照片后面写有一行小字——“一九一七年三月摄于中央公园难民援助营”。一九一七年,正值一战。我不禁又想起爷爷在去世前不久说的那句“你一个只会做饭的懂什么”。这种观点和那些看不起炊事兵的人如出一辙。

我心意已决。在弗吉尼亚州利堡的军需学校进行了为期两个月的训练后,我获得了首枚军章,从没有军衔标志的二等兵晋升为五等专业兵。虽然工资也增加了一些,但我在战友中的地位没有变化,还是被人称为“小鬼”。

我们每天的任务就是管理军队中的饮食问题,即向队员分发口粮,在食材、时间和场地都有条件的情况下烹饪食物,并且教会战友如何避免食物中毒。我们是炊事兵,但也属于G连管理部的一员,在战斗时也会拿起手中的钢枪,和其他战友一起冲锋陷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