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朵祥云(第3/7页)

狄公问管家:“这女仆一向跟随贺夫人?”

“她是大太娘家时的侍婢,三年前太大嫁到这里,便也带了她一同来贺家。前后跟随太大有二十多年了。她虽不甚伶俐,但忠厚勤俭,故太太最是器重,常在左右服侍。”

狄公问胖侍婢:“你也莫要太悲恸了,先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点燃这香炉的?”

胖侍婢收了眼泪,停了哭声,答道:“午牌时分——太大说亭阁里太闷塞,我便点燃了这香炉——内里五圈香可烧到申牌交尾。”

“你点燃香炉离开亭阁时,你太太可好?——这以后你就没有再见到她了?”

“夏相公午饭后来拜访老爷,我便陪侍大太来了这亭阁。大太说要睡午觉,嘱我也去自己房中午睡,她说下午没事。后来老爷来过,管家服侍他换过衣服,说是去衙门里议事。老爷命我去唤来夏相公,两人便一齐出门了。”

“你去唤时,夏先生在哪里?”

“我就在这后花园里找到他的,他当时正在赏花。”

管家插话道:“正是,夏相公与我家老爷在外厅说完话之后,我老爷便要夏相公稍候片刻,他自来后花园亭阁换公服并与太太辞别。想来夏相公外厅等腻了,便踱进花园,乘便四处看看花木珍果。”

狄公道:“原来如此。那么又是谁最先发现太太上吊的呢?”

胖侍婢答道:“奴婢最先发现。奴婢来这里正是申牌交尾,见太太悬挂在横梁上,吓得赶紧叫了他来。”

管家点头道:“我赶紧上去用剪子绞了那红绫,抱下太太,解了脖颈上的套缳,放平在这竹榻上。即是早已断了脉息,没救了。我还怪她没早一步发现……”

狄公捋须半晌,又问管家:“你适才说贺太太吃午饭时还兴致很好,只是听见夏先生来宅上拜访才变得神思郁幽,恍恍惚惚的,是吗?”

“是的,老爷,太太听说夏相公来了,便脸色苍白,很快退出外厅去了,我见她……”

侍婢忽然打断了管家的话:“我陪侍太太从厢房来到这亭阁,并不曾见太太脸上不高兴。”

管家欲待再辩。狄公吩咐他道:“你此就去问问看门的仆人,夏先生与贺先生出去后,有谁都来过这里,来作什么,呆了多久时间。快去!”

管家不敢违命,只得又快快退出亭阁。

狄公瞅着侍婢,作色道:“我问你,你家太太为何听见夏先生来拜访,便脸色苍白,神情紧张?”

侍婢脸色转白,胆怯地望着狄公冷峻的眼光,支吾答道:“老爷问话,奴婢实在不知道。但是……近半个月里,太太常愁容满面……她瞒着家里老爷去了夏相公处两回。我不放心,想要陪侍她一同去,但冯先生说……”她突然停住了,脸上又泛出红晕,只咬着嘴唇,不知如何是好。

“冯先生是谁?”

她紧攒双眉,只不吱声。

“快快讲来!冯先生是谁?”狄公愈下紧追问。

侍婢惶恐地瞅了狄公一眼,料瞒不过,便答道:“老爷,奴婢只说他们从未干过什么丑事。那冯先生是一个画画的,家境贫寒,且身子多病。他住在离这不远的一个杂货铺子楼上。太太在家里做姑娘时,太大的父亲曾聘请冯先生教授太太画花鸟鱼虫。那时节,冯先生少年英俊,人模样也风流,而太太才二十岁,难怪两下存了个意思在心底,彼此却又不曾说破。听说冯先生家原先也是读书做官的,后来犯了王法,才把家业败了……”

狄公道:“且不说他家如何了,这姓冯的与贺夫人有无奸情?”

侍婢使劲摇头:“不,不,他两人从不曾有非分之举,更不曾做下什么丑事。冯家虽一贫如洗,但他却正经央托媒人来太大家提过亲。只是,只是冯先生吐了血,医官说犯的是肺痨,没救药的。故此冯先生才断绝了娶亲之念。太太闻知内情也悲痛不已,恨不能结为夫妻。冯先生表示要远走高飞,免得两个缱绻,总非益处。太太则苦苦哀求他留下,万一他病情凶险,也可扶助汤药。三年前,秉父母之命,太太下嫁到了贺府,冯先生也偷偷搬迁到这里附近居住。他们保持着清白的往来,如同兄妹一般,朋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