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 枯死的花(第5/6页)
“我们快到你房间里去吧,”我对她说。
她不答应:“埃里克不能去。”
“他不会来给你捣乱的,”我只好又一次对她作出保证,但愿这一回的保证该不至于会落空吧。“去吧。”
她先还犹豫了一下,后来还是进门去了。科林森带着几分害臊,又带着几分蛮横,再加上一肚子的不满,也跟在我后面进去了。我关上了门,问姑娘钥匙是不是在她那儿。她说:“没有啊,”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这门有个钥匙似的。
我们乘电梯上楼,姑娘却老是拿我挡在前头,好把她和她的未婚夫给隔开——假如他现在还是她未婚夫的话。他呢,直勾勾瞪出了眼睛,却什么也没有瞅着。我细细端详姑娘脸上的神气,因为我还是很想解开她的谜,很想弄弄明白:她经过了休克疗法式的休克以后,是神志恢复了正常呢,还是精神越发错乱了。看她这副模样,第一种猜测倒也似乎很有可能,不过我总直觉地感到不是这样。从圣坛一直到她的房间,一路上没有见到一个人。我开亮了她房里的电灯,三个人都走了进去。我关上房门,把背就在门上一靠。科林森把他的大衣帽子在一张椅子上一搁,就在旁边站着,叉起了双臂,瞧着嘉波莉。嘉波莉则坐在床沿上,眼睛望着我的脚。
“快,把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我们,”我完全是命令的口气。
她抬头对我脸上瞧了一眼,说:“我现在可只想要睡觉。”
神志正常不正常的问题,这一下算是替我解决了:她的神志丝毫也没有恢复正常。可是现在我又有件事情犯了愁。这个房间跟原先有些不一样了。我走开了才不大一会儿工夫,房间里却陡地就变了样。我闭上了眼,用足脑筋回想了一下这里原先的模样;又睁开眼来,看看眼前的情景。
“我想睡觉也不行?”她反问了一句。
我先不去回答她的问题,只管往四下里细细打量,不厌其详,一样东西一样东西检查过来。我能够明确指出的唯一变化,就是多了科林森放在椅子上的大衣帽子。大衣帽子来路正常,没什么蹊跷的,那么刚才引起我不安的就是这把椅子了。我到现在还放不开这桩心事。我就走到椅子跟前,拿起他的大衣。大衣下面什么也没有。问题敢情就出在这儿:这椅子上本来有一件绿色的晨衣,不是晨衣反正也总是这一类的衣服吧,如今却没有了。我看看屋里别处也没有,心想在这屋里的可能性也不大,所以也就不去细找了。那双绿色的拖鞋倒还在床下。
我对姑娘说:
“你不能就睡。先到浴间里去把身上的血迹洗掉,洗好以后就赶紧穿戴起来。衣服别忘了要随身带进去。穿戴好以后就把换下的睡衣交给科林森。”我又转向科林森说:“你把她的睡衣装在你口袋里,小心藏好。我没有回来你就别出去,也不要让谁进来。我不会去很久的。你有手枪吗?”
“没有,”他说,“可我……”
姑娘从床沿上霍地站起,过来站在我的紧跟前,打断了他的话。
“你可不能把我撇在这儿,就剩我跟他在一起,”她一本正经地说。“我说这使不得啊。我今天晚上已经杀了一个人了,难道这还不够?可别弄得我再去杀第二个人啊。”她说得一本正经,但是一点也不激动,好像所说的都是至理之言。
“我得出去一会儿,”我说,“可你又不能一个人待着。还是照我说的办吧。”
“你知道自己干出来的是什么样的事吗?”她说这句话,嗓音是微弱而又疲乏的。“你是不会明白的,要不你也就不会这样干了。”她当时是背向着科林森的。只见她仰起脸来,嘴唇动了动,吐出了两句几乎是不出一点声音的话,与其说是讲给我听的,倒不如说是叫我看出这意思的:“可不能害了埃里克。放他走吧。”
我给她弄得迷迷糊糊的:要是再听她这样说上两句,管保连我也要不惜陪她坐班房了。事实上我都已经动了心,真想要随她的便了。不过我终于还是一跷大拇指,指了指浴间说:“你如果愿意的话,就去那里边待着,等我回来。不过他还是得留在这儿。”
她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走进了梳妆小间。一会儿抱着衣服从小间里出来去浴间时,只见她两眼底下亮晶晶的各有一颗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