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红墙·离歌(第4/7页)
然而我没有料到事实远非我想象的那样。她微笑着说,其实所有陈国的人都不会知道,我并非他们的公主。
可是我见你很紧张陈朝的皇族。
你错了,我不是紧张,我只是想亲眼见证陈朝的公主将是如何走着与我母亲当年同样的路。我的亲生父亲曾经是北齐的贵族。
我的母亲当年也是这样被陈国当时的国君强抢入宫。那时,我还躲在母亲的肚子里。我所有关于父亲和北齐的记忆都是母亲在以后的岁月里告予我知。
少女渊伽在讲完这些的时候,似乎打算面平心静的接受死亡。
她说,公子,我只求你能将我埋在昔日北齐的土地上。那是我们的土地。我却从不曾有机会去拥抱过它。
她说,公子,我看得出你是一个好人。
我不知道渊伽对我说这句话时,是出于真心,还是仅仅只奢望能够活命。但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将她带到了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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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的无数日子,这个乖巧聪慧的女孩总是会执拗地问我同一个问题,公子,为什么你当年不杀我,反而还将我带到这里。
每一次我都告诉她,因为绾禾。因为你与她长着相似的眉眼。
她起初是仰起头像听一段凄美传说那样认真。到后来她似乎对这个故事已经失去了原有的热忱。她不再问,我便也不再述说。
她变得越来越寡言。身体越来越消瘦。在一个暴雨突袭的夜里,女孩渊伽将她干净而迷离的身体放进我的怀抱。
公子,我怕。
如蛇一样的缠绕,我无力挣脱,亦是不愿挣脱。我闭着眼睛想象着绾禾的手指游走于我皮肤上的暖昧。然而一一门开了。
我看见王妃萧氏湿漉漉地站在那里,身后是交加的风雨。
她没有再走上前。
她只是来告诉我,母后孤独氏绝对不会允许我宠幸一个地位卑贱的宫婢。她说,晋王,从渊伽入宫起,我便知道你与她之间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否则你不会将她从建康带到长安。我什么都不说,是因为你不会希望我说。
她说,如今宫中所有人都开始谣传晋王与婢奴渊伽之间的暖昧关系,你让我如何能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呢?
你告诉我,宫女们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爱上了她吗?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真相。
我怀中的渊伽也安静下来。
下一秒,我迅速推开我的婢女,说,真相是,我并不爱她,我只是在寻找另一个女孩的影子。我一直在寻找,你满意了吗?
闻言,萧氏终于放下心来,施施然转身离开。
只是渊伽很显然被我的话伤到了。她什么都没有再说,便安静地退出去。据说那夜她淋了很久很久的雨。又在皇宫废巷里一直一直朝北仰望。固执且坚持不让眼眶里的泪掉下来。
她想也许自己该回到故土去了。回到母亲曾经呆过的那片土地上去。
又或者选择另一种方式尊贵地栖身。
玖
我一直就知道渊伽喜欢我。所以,当渊伽像一只小猫那样告诉我太子勇将纳她为妃时,我竟然会觉得前所未有的难过与愤怒。
我抓着她的手臂不停问,为何?为何为何?
这个擅于隐忍的女孩子居然哭了,她说,公子,你一直就知道的。
她说,公子,我入长安已经十一年了。这些时光足以让一个孩童长成少年。我并不奢望公子给我名份给我任何承诺,我只是很想知道,在公子的心中,渊伽是否从来只是一个影子呢?
那一刻,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搅得我心都在疼。于痛觉里,我开始清晰地想起十一年的时光里与她之间的所有片断。那些欢快的,悲伤的,孤独的记忆里,只有我与她一起经历。
我又想起她已经很久不再问我为何当日要救她这个问题了。想必她已逐渐预料到自己的等待终究会落空。
于是成殇。
我尚没来得及回答,渊伽就给了我缄默的借口。她说,现在我已不想再知道这个答案,公子,不必觉得歉疚,我今日是来向公子辞行的,明天我就会去太子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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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太子府已乱成一团。据说太子几乎是以宣布而非征询的口吻对皇后说要纳渊伽为妃。原本崇尚专情的皇后对太子要纳妾已经甚为反感,他竟然还要纳一个官婢为妾,在她百般反对之下,他如此一意孤行,很显然不将她这个母亲放于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