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16/34页)

根户立刻接道:‌“若是那样,作用区就不在视神经,而是在大脑里面,也就是……我想起来了,视神经在进人大脑时,应该会通过所谓视神经交叉的位置,但这与此无关吧!”

‌“连这种事也知道!但所谓的视神经交叉,简单的说,只是让来自右眼球的视神经和来自左眼球的视神经交叉而已。”

‌“既然如此,就是在其他地方了。通过视神经交叉的神经……这我也只是模糊记得,亦即在大脑深处的视床与四丘体上丘处重新接续细胞后,最后通往视觉中枢后头叶的视觉范畴.所以,如果在途中的某处,枧觉影像再度反转过来颠倒交叉……”

‌“这更令人惊讶了!虽然不明白你为何记得住,但你的记忆力实在很可怕!”布濑正好抬头到镜片能反射黄色光线的角度,因反射光辉,看不清表情,只知道略显肯定的动作。‌“事实上,如果这种想像可以限制,也不算是完全偏差,视床的一部份和四丘体上丘将神经细胞重新接续,你说的完全正确,至于接续的方式,却不是以左侧穿过右侧的顺序,而是在一个一个接续点有如镜子反射般,也就是逆转的接续。但仔细想想就知道,问题并非这样就能解决。也就是说,映在视网膜的影像是上下左右都逆转,但镜子反射的影像只有左右逆转。

如果将存在于你观点底层之物彻底模型化,就可以见到从嵌入视网膜的每一个视觉细胞伸展出的神经,与相对的脑细胞连结,恰似在脑海里银幕映照出影像的方式,画面方向已受到决定。但这样的说明不能算是说明!因为就算在井然有序排列的脑细胞银幕映出影像,为了能感觉,仍必须存在可以看见该影像的其他物体。这么一来,就会陷入为了说明而说明的循环之中。

若只把话题限定于映像的‌‘方向’,则该从背面观看银幕,或是从正面观看?该影像的左右方向会完全相反;再来是,从站立方向看或者倒立方向看,上下方向也完全相反。这样一来,将会连‌‘站立’或‌‘倒立’的基准何在都无法确定。情况就是这样!没错,映在视网膜的影像确实是颠倒的,但那只是对外界影像的颠倒,而在本质上则无从比较我们所感觉的映像‌‘方向’和外界的‌‘方向’。也就是说,两者属于完全不同的层次,即使相互比较也毫无意义。”

布濑说到这儿,停顿了两、三秒,似在试探对方的反应。

‌“说到这里,大概可以掌握了吧!以结果论,我最初提到克卜勒‌‘映在我们视网膜上的外界影像,上下左右完全相反,可是,我们为何没感觉那是颠倒的影像’的问题,乃是基于‌‘外界影像与被感髓的影像是同一方向’所谓独善性质的前提而成立。因此,从本质上而言,这个问题是个错误的问题、没有意义的问题!若还是不明白,或许可以这样比喻,假设我们对刚出生的婴儿动手术,让一对眼睛的视神经一根一根巧妙连结于一八〇度的相反位置,让看见的影像和一般人完全逆转,如果……对于已经充分发育者突然实施这种手术,理应能感觉外界简直是完全颠倒的影像:但在婴儿时期实施这样的手术,在这种条件下抚育成长的人,一定不会意识到自己看到的是颠倒的影像。正确地说,应该认为自己感觉到的影像才是正常的。只是他的影像和一般人的影映像会上下左右相反。现在假设接受过这种手术的人A和普通正常下成长的人B,B不知道A接受过这种手术,A自己也不知道;如果这两个人共同生活,他们彼此之间会产生对方的视觉影像或许和自己正好相反的怀疑吗?

这是个简单的思考实验,答案是否定的,他们彼此可以毫无不便地共同生活。就算两人都知道手术之事,但他们也绝不会试图使用什么方法来确认对方的视觉影像和自己完全颠倒,也就是说,在这一点上,他们是完全同等的人,从外观无法区别这两个人有何差异。

这么一来,又会产生另一个疑问,先前我说过,接受过这种手术的人,会看见与正常人视觉影像正好颠倒的世界,但是否真的每个正常人都看见同样‌‘方向’的影像,还是很大的疑问。事实就是如此,毕竟这是无法互相确认的事.结果,我们对于所认识的视觉影像‌‘方向’,是外界影像直接映在视网膜上面?抑敢是颠倒影现?根本就无从得知。没错,以此类推,任何人都不会产生自己看见的红色,对别人而言很可能是完全不同颜色的疑问。主观世界的‌‘方向’并非绝对的,但人类却能不直接让‌‘眼睛感觉的影像’和‌‘世界’重叠。结果,这就是克卜勒提出疑问的真相。但人类或许依每个人各自完全不同的‌‘方向’看着影像,却是相当有意思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