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第6/16页)

“不是的。”

“可以走到外面来,身体状况还可以嘛,我还以为你病倒了在床上躺着呢。”

“不是我,是家里人……”爱子低下头轻声说。

“你在照顾病人?”

“不是,是我家爷爷……”

“噢,是爷爷病了。”

“不,是去世了。”

“啊?”我和阿清互相看了一眼。

“爷爷去世了。”爱子低着头,声音沙哑,低垂的眼睫毛间滚出泪珠。

“爱子请节哀。”除此以外我找不到其他合适的话。

“什么时候过世的?”阿清觉得有些奇怪。

“两个礼拜以前。”

“身体一直都不好吗?”

“不,身体一直都很好,是个事故。”爱子用手指擦了擦眼角。

“车祸?”

“嗯,被车撞了。因为这事,家里乱糟糟的,也就没有心思去俱乐部了。我不想惊动大家,才说是自己身体不舒服……”爱子不再说话,头也不再抬起。沈默,弥漫在她的四周,叫人心情压抑得难受。

远处传来阵阵蝉鸣。是油蝉,还是熊蝉?是从有栖川宫纪念公园传来的吗?那个公园是谁的宅邸遗址来着?沉默中,我开始思考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

“等你家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们在俱乐部见吧。请你好好保重。”我对爱子说完这番话之后,拍拍阿清的背,提醒他该走了。

爱子突然抬起头来:“要是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话,请进来上个香吧。”

于是,我们跟在她身后,踏着碎石子铺就的小路往里走。爱子手上捧着阿清送给她的鲜花,那束艳丽的、令人神清气爽的、花朵很大的向日葵。

“应该买菊花……”阿清哭丧着脸自言自语地说。我也觉得心情沉重起来。

虽然是被请进来的,但我觉得有些不合适。阿清穿一件夏威夷花衬衫,我是迷彩T恤,而且都是光脚穿凉鞋。

我们互相尴尬地看着对方的脸在门前停下,爱子朝屋里喊了一声:“我的朋友来了,麻烦给拿两杯冷饮来。”

只好请亡故的久高老人原谅我们这身打扮了,而且奠仪钱也只能以后再给。

尽管穿着跟眼下的场合很不合适,我们还是在久高隆一郎先生的遗像前双手合十,表示了哀悼之意。之后,端上来的冰麦茶和西瓜连碰都没碰一下,就逃也似地离开了久高家。

“到六本木去喝一杯吧。”我邀请道。我想通过喝酒把今天这不愉快的心情冲淡。

可是,当我们走向地铁广尾站的途中,经过德国大使馆的时候,阿清突然说他今天没有喝酒的心情,一个人匆匆地走了。

我也没追他,自己一个人慢吞吞地走进地铁站,买好票等车。

这时是8日2号4点40分,然后我就遇见了麻宫樱。

3

我穿过自动检票机,潜入地下,站在站台尾部等着上行列车的到达,因为这附近刚好有冷气的吹出口。

还不到下班时间,学校也正在放暑假,所以地铁站里冷冷清清的。我站的地方是2号站台,只有五六个人,对面的1号站台也只有五六个人。地铁日比谷线的广尾站是1964年开业的老车站,磁砖墙早已变得黑乎乎的,加上站台狭窄,照明不好,就像被封闭在防空洞里,让人觉得阴森森的。

“开往东武动物园方向的列车就要进入2号站台了!”

就在车站的男播音员说出这句话以后,事情发生了。

我眼角的余光看见一个黑影闪过,从站台上掉了下去。

是人!

这个念头在大脑里闪过的同时,我条件反射似的跳到了轨道上。

确实是人!穿着裙子,是个女的!她就蹲在轨道中间。

右边黑暗的隧道里已经可以看见列车车头的灯光了。

“站起来!”我大声喊道。

可是,她根本就没有站起来的意思,连头也不抬。

车头的灯光越来越近,轨道在震动。

我从她背后把双手插入她的腋下,打算像拔萝卜似的把她架起来,但她拼命抵抗,就是不肯站起来。

我抬头看了一眼,轨道到站台的高度大约是1米,难道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这件事吗?为什么没人伸出手来帮我一把呢?

汽笛响起,灯光亮了整个隧道。

再看看1号站台那边的轨道,没有列车停在那儿,但是跟这边的轨道等间隔地排列着粗大的水泥柱,间距很近,向那边移动也会遇到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