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肃清的教室(第47/100页)
“说他自杀有什么证据吗?”我问道。
“二楼的窗户是打开的,就是3A班的窗户。”
“但是,仅凭这一点,也不能确定就是自杀呀。”我努力争辩道。
“不是自杀的话,那他是怎么死的?”
说着,杉本的眼神阴险起来,下一秒钟,他又被恐惧震慑住了。
“你不会是想说,他是被人杀死的吧?”
听到对方说出“杀人”二字,轮到我被吓住了。
“混蛋,你说什么呢?!……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我是想说,会不会是意外死亡。”我瞪着衫本,提高了声调。
“啊,是这样啊。”杉本主任说了这么一句,就尴尬地闭口不语了^”十分抱歉。我说得太过了。”
这时教导主任拍了拍手,唤起大家的注意,通知说要召开紧急教师大会。
激动得满脸通红的教导主任,在对今天凌晨这一事件的情况,做了一番说明之后,大家开始商议,针对此事的对策,最后决定:今天临时停课一天,今、明两天召开家长会,向家长作出交代。
现场取证结束之后,当地的警察找到我这个班主任,详细了解情况,问话地点就在3A班教室。警察主要是问我出事的学生,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言谈举止有没有,流露出自杀的意图。警察好像也更倾向于,把这件事当做自杀而非事故来处理。我告诉警察:稻垣期中考试考了全班第一,但我想不出任何导致他自杀的原因。
我不相信他作弊的传闻。既然不相信,也没必要告诉警察。但似乎有人已经说了,稻垣是作弊事件的主谋,并且,这几天一直很消沉,如果这是一起事故的话,那为什么稻垣要在深夜或凌晨时分,来到学校呢?从窗户失足坠落的说法,很难让人信服。
最开始,警察似乎也曾按照他杀的思路进行调查,可并没有找到对稻垣怀有杀意的人,以及其他决定性证据,因此他们很快就放弃了他杀的可能。
(工作日志摘要)——六月二十二日
今天举行稻垣的告别仪式。学校的所有教职员工,以及三年级A班的全体学生都出席了。
葬礼结束以后,3A班暂时伴课,学校召开了紧急教师大会。
稻垣公夫去世两天以后,在他家里举行了葬礼。那天,天上下着梅雨季常见的蒙蒙细雨,来稻垣家吊唁的客人,多到院子都挤不下,只能排到大街上。对一个初中生的葬礼而言,参加的人未免太多了,花圏沿着他家篱笆,摆了长长的一排。
我把3A班全体同学——当然也包括久保村雅之一伙——全都带来参加葬礼了。灵堂上摆着稻垣的遗像,黑色的像框中,他略微低着头,露出白色的牙齿,灿烂地笑着。这是他在学校的时候,从未展现过的无优无虑的笑容。一种复杂的情感,蓦然攫住了我的心:他是否在课堂上也这么笑过呢?我拼命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身穿丧服的人接踵而至,一批又一批。这时,穿着白衬衫的一帮人进来了,一时间打乱了秩序井然的队伍。留着平头的男生和穿着水手服的女生,穿过黑压压的人群和伞列,就像摩西①带领犹太人逃出埃及时一样,开辟出一条新路。
①摩西是古代犹太民族的领袖,大约生活在公元前十三世纪,他看到在埃及为奴隶的犹太人生活窘迫,遂申告上帝耶和华,带领他们逃离埃及。
在念经声中,烧香仪式开始了……
稻垣的父母雉然正坐在外廊的烧香台前。他的母亲显得格外悲痛,她双眼通红,用手帕捂住鼻子,就像红牛玩偶①一样,对每个吊唁客低头致谢;他父亲的腰杆挺得笔直,仿佛正在努力克制,失去独子的哀痛。
①红牛玩偶是一种纸糊的牛型玩具,红色,头会动。日本乡土玩具之一,产自福岛县会津若市。
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我带着学生们加入烧香的队伍,轮到我们的时候,我烧完香,向稻垣的父母低头致意。
突然,他的母亲站起来,一脸狰狞地大叫:“你们都滚回去!……杀人犯!……”她威严地站在外廊上,用手指着我说,“混蛋,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啊,对了,你们是来看热闹的吧!看到我们这么伤心,你们就高兴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