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涟漪(第4/19页)
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不能用无法靠后天努力而改变的东西来分等级。
“对,我也认为这样不对。”我已经决定闭口不说,所以摄影师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但我觉得没有必要纠正所有不对的事。我觉得选美也没什么不好,对这种事不妨轻松看待。”
我终于见识到什么叫火上浇油。听了摄影师这番话,她又开始滔滔不绝,吓得摄影师缩起脖子,没有再开口说半旬话。
她再三重申的那句话——天生的东西是无法改变的——在我脑子里盘旋不去。
又不是我希望生下来就这样的。
面对这个滔滔不绝的女人,我又开始思索起来。
如果——如果我也有扫描别人的能力,现在用一下,不知道会看到什么。如果我可以看透她的内心,亲眼看一看她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或者虽然察觉到、却拼命克制的愿望和扭曲的自卑……
我很少扫描别人,因为太卑鄙了。
眼前的女人说得头头是道,她的活动也的确有意义,她的意见也值得一听。但是,她之所以这么大声疾呼的动机中,应该有种个人的、不顾一切的愤怒、报复和嫉妒。即使这不是全部原因,也绝对是推动她付诸行动的动机之一。
我一个平凡人,只是这样看着她的脸,就可以猜到这一点。
但是,纯粹的猜想和伸出心灵的触手零距离了解她、倾听她的心声是两回事。
那些根本不想看、不想听的事。
全都看得到、听得到。
这么一来,就会抹煞人的尊严。
我突然浑身起鸡皮疙瘩。以前从来没想过的问题,第一次浮现在我的脑海。
如果慎司真如他所说,有特异功能,那么活下去这件事不就成了一种痛苦?他要如何活下去?要找怎样的工作?要在哪里生活?和怎样的女子相恋?过怎样的婚姻生活?
真心话、真心话、真心话,如洪水般不断灌进他的耳朵。为了保护自己,不仅要控制这种能力,还必须控制自己的感情。俗话说“眼不见为净”,一般人只要对方不说出来,不表现出来,就不会听到充斥在自己周围的“真心话”,所以,即使和别人之间有些许摩擦,也可以好好活下去。
如果都可以听到呢?如果有能力听到所有的话呢?虽然明白不听有助于维持内心的平静,但能够克制住好奇心吗?
而且得知别人的真心之后,还能表现得若无其事吗?
还能相信别人吗?
因为我相信你,所以才会拜托你。
对慎司来说,那句话并不是随口说说的。
我对他的态度应该好一点的——我真的这么想。此时我的想法里已经没有“假设他真的有特异功能”了,我已经全然相信了他的话。
我立刻赶回杂志社,一路上想着应该给他打个电话。当我推开编辑部大门时,水野佳菜子走了过来。
“你回来了。有客人找你,从三点一直等到现在。”
她指了指接待客人的小会客室。现在已经四点半了。
“谁啊?”
“是个年轻的男孩子。我问他名字,他不肯告诉我。”
“年轻?比你大还是比你小?”
“应该比我小吧。”
我立刻想到是慎司来了。我觉得自己得救了。或许因为我喜形于色的缘故,佳菜子面露微笑看着我。
“你一直在等他,对不对?”
“对。”
然而,坐在会客室沙发上的并不是稻村慎司,而是另一名青年。我的那句“你终于来了”根本就没机会说出口。
青年注视着我的脸站了起来。他脸色苍白,显得有点紧张,在开口说话前,不经意地举起右手,摸了摸耳垂。
“你是高坂先生吗?”
他是织田直也。我和这名在之后发生的事件中,以令我后悔莫及的方式死去的青年,就以这种方式初次见面。
2
我们是朋友——好朋友。当我事后问及这件事时,稻村慎司是这么告诉我的。
“但是,我们意见不同。所以那时候直也才会去找你。”
“说谎?”
“对。你上当了。”
织田直也告诉我稻村慎司所说的“特异功能”是事先设计好的圈套。
他一副很着急的样子,简短地作了自我介绍,说自己虽是自由职业者,但不是坏人;而且他急着进入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