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之章(一):加贺恭一郎的记录(第5/7页)
“小说里,滨冈非常憎恨主导所有暴力事件的主角。我可以感觉到,那股憎恨的情绪漂荡在字里行间。虽然书里没有明白指出,可是滨冈会对曾经折磨自己的人之死感兴趣,明显就是因为他心底有着很深的怨恨。少年滨冈就是作者,也就是说日高借由写作这本小说,达到向我哥报仇的目的,这是我的解读。”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藤尾美弥子。为了报仇而写小说,这种事我连想都没有想过。不,从一开始,我们专案组就没注意《禁猎地》这本书。
“但按照野野口的自白,这样讲就不通了。”
“没错。就像我刚才说的,如果光就作者是小说人物原型的观点来考虑,那不管是日高也好,野野口也罢,结果都是一样的。长久以来我一直把书中人物和日高的形象重叠在一起,所以一时很难接受另有其人的说法,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对了,就像小说改编成连续剧的时候,看到演员的气质与书中人物的形象不符,总会觉得生气,就是那种感觉。”
“假设是日高邦彦,那他和《禁猎地》里的滨冈在形象、气质上全都符合吗?请就你的主观感觉回答,没有关系。”
“我觉得好像符合,不过这或许是先入为主的缘故。我刚才也说了,事实上,我几乎不了解日高这个人。”
藤尾美弥子很慎重,尽量避免讲得太过肯定。
最后我问她,关于《禁猎地》一案,她们抗争的对象从日高邦彦变成了野野口修,今后有什么打算?
“不管怎样,先等野野口的判决结果下来后再说吧。”她以冷静的语气回答。
对日高邦彦被杀一案,我至今依然穷追不舍,我想上司看在眼里不是很高兴。案犯已经招认,连亲手写的自白书都有了,何必还四处探问?他会这么想也理所当然。
“还有什么问题?这一切不是都很合理吗?”上司不耐烦地问道。而我自己也找不到理由否认本案的调查已经告一段落。别的不说,很多被视为重要证据的线索,都是我亲自找出来的。
连我自己都觉得没必要再查下去了。野野口伪造的不在场证明已经被拆穿,他和日高之间的恩怨也已真相大白。说实话,我甚至为自己的工作表现感到骄傲。
我之所以会产生怀疑,是在病房里为野野口做笔录的时候,脑中突然跳出某个想法,只是当时我没有理它。因为那个想法太过奇怪,也太超现实了。
但就算我能暂时忽略,也无法一直避开,那个古怪的想法在我脑中盘旋不去。说老实话,从逮捕他以来,我就经常有种误入歧途的不安,如今这种感觉更加明显了。
或许是因为不论刑警工作或人生历练,我都还很稚嫩,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这是非常有可能的,可我一直无法说服自己就此给案件画上休止符。
为求保险起见,我试着重读野野口修所写的自白书,结果找到了好几个先前不曾看出的疑点。
一、日高邦彦以杀人未遂的证据相要挟,强迫野野口为他代写作品。但反过来说,如果野野口抱着舍弃一切的意识,主动向警方投案,那么日高也会遭受某种程度的损失,说不定会因此断送作家生涯。难道日高不担心这个吗?虽说野野口到最后以不想连累日高初美为由,没有去自首,但日高邦彦一开始对此事的发展就应该没有把握。
二、日高初美死后,野野口修依然没有反抗,为什么?手记里他自述,是因为懒得和日高打心理战。但在这种心态下,正常人应该会选择舍弃一切、出面自首才对。
三、认真计较起来,那卷带子和那把刀真的可以作为杀人未遂的证据吗?录像带拍的只是野野口侵入日高家的画面,刀子上也没有血迹。此外,除了凶手和被害者,在场的只有共犯日高初美一人。根据初美的证词,野野口被判无罪的可能性应该也不低。
四、野野口写到自己和日高的关系,说他们变成“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这种情况下的合作,可能亲密无间吗?
对以上四点,我试着向野野口求证,然而他的回答千篇一律,不外是:“或许你会觉得奇怪,但事实就是这样,我也没有办法。